第15章

书名:走阴镖:尹玮菁菁番外笔趣阁 作者:鹿卿 更新时间:2025-05-09

人似乎总是这样,肆意生根的欲望绵延不断的疯长,不该得到的得到了,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更多。
哪怕是有朝一日,把向命运偷来的东西再还回去,也觉得是一种失去。
胡贵也是如此,他背上背着陷入沉睡的孩子和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行李里面包裹着一些高粱米,煮熟的高粱米黏糊糊的粘在一块儿。
他在干燥的凌晨里走啊走。
其实胡贵选在凌晨出发,一来是不想在离开时和殷三良打照面,二来就是怕再碰到抢地的恶霸,那人昨天在殷家没占到便宜,怕是怀恨在心,会寻衅报复。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从殷家出来没一会儿,往南边的田埂旁走,远远看过去,一伙黑压压的人正围坐在一块儿,锅里正煮着不知道是树皮还是鞋底的东西,黑乎乎的翻滚着泡。
那男人一眼就看到了胡贵,没来由的拽着他往田埂底下拖,在背上安睡的小孩受不了这一个不稳,从睡梦中醒来,在天旋地转里开始扯着嗓子哭。
这一哭,那些人竟然眼里露出了贪婪的神色,里面的一个老汉哆嗦着:“有小孩儿,有小孩儿!我明儿不用死了!”
看殷三良的记忆这么久,我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那些活和死的代价,这群人大抵也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他们不仅仅是以家庭制,而是大规模的成群结队,一路上找得到食物便吃食物,没什么粮食吃的时候就去打家劫舍,偷抢掠夺。
再没有什么吃的怎么办呢?
就把利刃挥向自己的同伴,吃人!
在他们的观念里,先是将利刃对准没有攻击力的,也没有技能给大家带来利益的弱小,先是干不了活、赶不了路,还要吃喝拉撒的小孩;再是体质差,没有办法抵挡攻击的老人;再往下是体力相较男人较差的女人。
胡贵抬眼望过去,活着的几个几乎都是青中年五大三粗的壮汉。
他们上来就要抢胡贵的小孩,为首的男人还过来商量:“喂,你也算是个青壮年,实在不行就加入我们,我们把这里的人都赶跑,熬过了这个灾年,这块地就是我们的。”
胡贵抱着孩子不撒手。
那男人继续劝:“你也别不愿意,不就是个孩子吗,我们还有个老头能继续熬下去,你把孩子交出来,以后也有你的一口吃的。”
胡贵还是不愿意,那男人终于忍无可忍的过来抢。胡贵身上还受着伤,哪里是他们这群青壮年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打倒在地,怀里的儿子还在哭,被胡贵蜷缩着抱在怀里,抵挡住了如雨的拳头。
胡贵在想什么呢?我不知道。
是劫后余生好不容易保住了儿子的命,怎么说也不愿意再次将利刃挥下?还是有了温饱之后尚存的人性,不愿意就此抹杀。
胡贵被打的口吐鲜血,他知道这个关头意味着什么,也知道儿子的命他大概是保不住的,哪怕是多拖延片刻,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他也许会被打死,接着变成这群人接下来的粮食,再过几天就是他的儿子。
胡贵被打的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绝望了,只是一个人蜷缩起来,抱着孩子一动不动的看月亮。
苍白的月色照下来,天地间如同阎罗殿一般亮也亮不真切。惨白的月华照在人扭曲的脸庞上,如同上了奈何桥的恶鬼一般。
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山神庙,庙前还搭着每年春季祈求风调雨顺的唱戏台子,这里的人都怀着臣服天地的心思,一遍遍祷告着苍天有眼。
在月色中,重重叠叠的记忆如同大浪淘沙,这一幕与尘封许多年前的记忆重叠,这个山神庙的位置......这不是上六虎洞的路吗!
我这才发现,田埂旁边就是一排密密麻麻的树林,隔着一条草木稀疏的小道,另一侧还有一排密密麻麻的树林。
这是上六虎洞的那条必经之路!
而山神庙后面,就是六虎洞!
就在我愣神的几秒,一个男人踢坏了胡贵的包裹,稀稀松松的米糠落在地上,被风吹开,高粱米黏在一块,滚着米糠转了好几圈。
为首的男人看见这些粮食,面部顿时扭曲:“你大爷的,这不是还有粮食吗,昨晚老子去搜刮的时候,你不是说没了吗!”
另一个男人从蹲下来查看,一脸欣喜的将落在地上的粮食捡起来:“又是一顿,老大,太好了!”
那男人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来:“可不止一顿。”
胡贵知道他们的意思,大概是还不打算放过自己和儿子,情急之下就连滚带爬的往一旁跑,又被拽着后脚拖回来。
胡贵瑟瑟发抖:“别吃我,别吃我......”
壮汉冷笑:“不吃你,哥几个拿什么填饱肚子呢?”
胡贵内心涌上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有办法。”
我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他要做什么了,他把破布袋从身上解下来,将里面的所有粮食都交给他们:“我知道哪里有吃的,而且我能让你们至少活到明年秋天,但是你们得保证我和我家孩子的命。”
众人听到这样的话,有开心,也有怀疑。
万一这人是胡诌骗他们的呢?
胡贵领着为首的男人,当天夜里,潜入了殷家。
为首的男人,他们都喊他大当家,胡贵拉着大当家,从殷家后院的地道下去,顺着一节一节的台阶到了最底层。
殷家不愧是家底厚实,大当家看到一排排的粮食储存地都目不转睛,打开一个就是满满的高粱米,要么就是满满的米糠。
这个年头,能成功熬过去了。
可惜还没等他们高兴多长时间,殷三良就发觉了异常。殷三良自流民大幅度涌进城中之后,晚上就总留个心眼,在自家的粮食仓库里。
毕竟那里放的都是全家人支撑着过日子的粮食。
殷三良看到黑漆漆的两个人影,拿起竹竿子就是往上打:“大胆贼人,偷到你爷爷我头上来了?”
竹竿破开空气,飒飒落在他们身上,一下又一下是皮开肉绽的声音,殷三良发现他们两个人,只有一个人在上蹿下跳的躲,另一个人就呆呆的站在那里挨了一下又一下。
可站在黑暗里又能瞒多久呢?
大当家逮了个机会落荒而逃,殷三良往前走,看到了呆立在那里的胡贵的正脸,霎时间两人无言以对。
殷三良就问了一句:“那人是你带他来的?”
这一句也是最清楚明白的一句。
胡贵点头。
接着,外面又是一阵错落不齐的脚步声,各式各样的杂乱人声,听起来像野兽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