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云濯纪兰卿的其他类型小说《渣男夺我凤位?重生后我携死对头踹他下皇位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南风予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再次来到父亲的书房,纪兰卿难免有些心虚。就在不久前,她才偷偷溜进来取走了暗匣里的千年人参。总归是暗匣里的东西,父亲也不常打开,估计一时半会算账算不到她的头上。纪兰卿知道,父亲此次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婚事。想到自己前世对沉默寡言但深爱自己的父亲恶语相向,纪兰卿心里还有些堵得慌。纪兰卿刚进书房,站在书案前的纪元便一声冷斥:“跪下。”从小到大,但凡是她犯了错,父亲都是用这一套手段来教训自己。对于在书房里下跪这件事,她已颇有心得。只不过这一跪,比曾经的十次百次都要诚恳。以前她诸多不服,不愿认错。而现在有机会跪在父亲面前认错,已是万幸。纪元恐怕是也没料到自己的女儿这次如此听话,一通训斥卡在嗓子眼。他瞪了瞪眼睛,语气难得柔和了些:“外头都传言你为...
就在不久前,她才偷偷溜进来取走了暗匣里的千年人参。
总归是暗匣里的东西,父亲也不常打开,估计一时半会算账算不到她的头上。
纪兰卿知道,父亲此次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想到自己前世对沉默寡言但深爱自己的父亲恶语相向,纪兰卿心里还有些堵得慌。
纪兰卿刚进书房,站在书案前的纪元便一声冷斥:“跪下。”
从小到大,但凡是她犯了错,父亲都是用这一套手段来教训自己。
对于在书房里下跪这件事,她已颇有心得。
只不过这一跪,比曾经的十次百次都要诚恳。
以前她诸多不服,不愿认错。
而现在有机会跪在父亲面前认错,已是万幸。
纪元恐怕是也没料到自己的女儿这次如此听话,一通训斥卡在嗓子眼。
他瞪了瞪眼睛,语气难得柔和了些:“外头都传言你为了四皇子跳河自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错?”
“父亲,女儿知错了。”
纪元挑了挑眉,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被鬼上身了,她竟还有主动认错的一天?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跪在地上的纪兰卿继续说道:“经历过生死一瞬,女儿心中也想明白了许多事。那四皇子眼中无我,心中更不会有我,我一厢情愿,自讨苦吃,造就了这般孽缘。”
“如今圣旨已下,抗旨不是明智之举。”
“女儿心中已有谋算,这婚约,定不能成。还望这次父亲信女儿一回。”
纪兰卿抬起头,眼神诚恳真挚。
看着眼前明眸皓齿、明媚动人的纪兰卿,纪元心情有些恍惚。
纪兰卿幼时,他怨她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始终对这个女儿不冷不热。
后来她慢慢地长大了,神情容貌也越来越像她的母亲。
也怪他疏于管教,让她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做起事来无法无天。
等到想起要管管这个女儿的时候,他也只会以身份来镇压纪兰卿。
他叹了口气,亲自上前将纪兰卿扶了起来:“我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了解的事比你多。这四皇子表面上整日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实际上心思深沉,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他的势力。”
“此人日后必是祸乱朝廷的大患。”
“对于皇家争斗,你父亲我不想掺和,也不愿掺和,更不想你嫁给这四皇子。”
“只要你说不想嫁,你爹我拼上这官职,也定要把这婚拒了。”
纪兰卿倒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原来看得如此通透。
她之前还想着,要掰倒李之璘,从何入手比较方便。
现在看来,若是能从父亲口中知道一些关键信息,那是最好不过了。
只是如今的父亲是断不会将公事说给自己听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纪元的手:“父亲放心,女儿已经有了法子了。女儿定不会嫁给四皇子,让咱们整个纪家上了这四皇子的贼船,”
纪元听着纪兰卿的一番话,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又变。
“兰卿啊,若不是你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我是真要怀疑你被掉包了。”
懂事得令他心惊。
“不过你能想明白,为父心里也很欣慰。今日我就不罚......”
话音还未落下,书房外忽然传来叩门声。
“何事?”
纪管家在门外回复道:“大人,是谢府谢三公子遣人送来的。”
听见谢三公子,纪兰卿心里浮起不详的预感。
眼瞅着纪管家得了应允捧着一个红檀木长条匣子走了进来,外头还裹着一层沾了泥土的红布,纪兰卿再也站不住了。
她趁纪元还未打开匣子,急忙开口道:“既然父亲有事,那女儿便先退下了。”
纪元挥了挥手:“下去吧。”
纪兰卿急忙退至门外,关紧了书房的门。
这谢云濯,也太不厚道了,送给他的东西他还还回来!
她定要去讨个说法。
纪兰卿将身后纪元的咆哮声抛掷耳后,匆忙溜走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纪兰卿匆匆喊来了知秋:“知秋,方才魏氏送来的天山雪莲呢?”
知秋将琉璃匣子端到了纪兰卿面前,一脸闷闷不乐。
纪兰卿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与四皇子的婚事不满。
知秋从小与她一同长大,她待知秋也如同亲生姐妹,因此二人私下里并无主仆之分,她也不是很介意知秋冲自己耍小脾气。
毕竟知秋是真心待她好的人。
她解释道:“知秋,凡是不能只看眼前,这门婚事,它成不了。”
“本小姐说成不了,就必定成不了。”
知秋瞬间喜上眉梢:“小姐说的可是真话?”
果然是小孩子,很是好哄,纪兰卿无奈地笑了笑,她竖起食指放在知秋嘴边:“嘘,这可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知秋忙忙点头:“知秋虽然感觉小姐变了,但感觉是比从年那个小姐更好的小姐。”
纪兰卿没办法时时刻刻都伪装成16岁时天真无知的自己,她也很庆幸知秋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转变。
只是不知道谢云濯何时能接受她的转变。
纪兰卿打开琉璃匣子,有些忧愁地看着躺在匣子里的淡蓝色枯花。
他连自己的好意都不肯接受。
纪兰卿叹了口气。
但很快又振作起来。
她的尸骨可是他一块块捡回来的,如今这点小困难,根本不在话下。
纪兰卿关上匣子,抱着匣子来到了后院。
她要再送一次。
主仆二人来到后院,却都傻了眼。
知秋指着墙,一脸诧异:“小姐......这......”
只见墙上正有一位泥匠在糊泥巴,糊完泥巴以后又在泥巴上扎满了陶瓷碎片。
纪兰卿急了,喊道:“喂,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不是,谢云濯这么讨厌她吗?这么快就给墙上扎满了陶瓷,明显是防着她翻墙。
墙上的泥匠正是莫琴,他只听命于自己家的公子,因此对于气急败坏的纪兰卿,他全当作了耳边风。
见劝阻无果,纪兰卿泄气地坐在石凳上。
“不是,他有病吧?”纪兰卿属实想不通,她自认为自己是在做讨好他的好事,这人怎么还这么讨厌自己?
知秋尴尬地笑笑:“小姐,三公子他,确实有病。”
纪兰卿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丫鬟,知秋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我知道他有病啊,所以我才给他送药嘛。”
纪兰卿心里委屈。
“小姐,谢府就在隔壁,你何不光明正大直接过去?”
知秋一直没想明白自己家的小姐为何跟做贼一样,见个人还要爬墙。
纪兰卿显然也是被问住了,支吾半天没想好说什么。
“我......”
“不过小姐如今有婚约在身,确实不适合去外男府里。”
知秋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纪兰卿的痛点。
看着自家小姐黑沉的脸色,知秋急忙道:“我去给小姐准备晚膳。”
看着知秋远去的背影,纪兰卿深深地叹了口气。
知秋说得没错,如今她婚约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该做些逾矩之事。
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解除婚约要紧。
若她料得没错,明日柳玉莺便会找上门来恭喜她成为了准四王妃。
柳玉莺身份低微,又不甘心做妾。
他们暗通款曲,借着她背后的纪家铲除异己登上皇位,又处死了她。
前世还真让柳玉莺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纪兰卿气得牙痒痒。
既然你不想嫁给四皇子做妾,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
纪兰卿看着渐晚的天色,眸中的情绪也越来越深。
次日,柳玉莺早早地便带着如春来到了纪兰卿的院子里。
彼时纪兰卿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知秋给自己梳妆打扮。
“恭喜三小姐得偿所愿。”柳玉莺走到纪兰卿身后,从知秋手中接过了长发,满脸笑意,看似真诚地道谢。
纪兰卿笑着回头拉住了柳玉莺的手:“好妹妹,幸好我身边一直有你在支持我。”
“如今我就要出嫁了,留你一人在侯府我心里也不放心。这样吧,待我成为四王妃后,我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如何?”
柳玉莺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跪在纪兰卿脚边,言辞颇为恳切:“三小姐,我愿意一辈子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以报答三小姐的知遇之恩。”
纪兰卿看着面前假惺惺的柳玉莺,心里连连冷笑。她说这一番话,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柳玉莺。
她不管柳玉莺心里有什么盘算,是什么想法,她要让柳玉莺永远只配跪在自己脚边求自己。
纪兰卿将柳玉莺牵了起来,眼神中满是感动:“也好,这样我们姐妹俩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姐姐,让妹妹来替你梳妆打扮吧。”柳玉莺重新走到纪兰卿身后,撩起几缕发丝盘在纪兰卿头上,“如春,将我为姐姐准备的发簪拿来。”
柳玉莺接过如春手中的鎏金累丝步摇,仔细地插进了纪兰卿的头发里。
“听闻姐姐今日要去宫中拜见淑妃娘娘,妹妹定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柳玉莺固定好簪子,继续说道,“这簪子是我攒了好久的月俸才在珍玉阁买回来的珍品,戴在姐姐头上更衬得姐姐貌若天仙。”
纪兰卿轻轻晃了晃头,一串珍珠流苏灿若花枝凝露。
她表面上笑着道谢,心里却寒进了谷底。
尽管她已经尽力地去改变自己的行为,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截至到目前来说,命运的大方向,依然是如前世那般滚滚向前。
就连一些小细节,也与前世的轨迹重合了。
上一世柳玉莺也是在她进宫之前送了自己这支步摇。
正所谓云鬓花颜金步摇,这金丝编织的牡丹步摇,确实衬得她貌美如花,也甚得她的心意。
但那淑妃娘娘却最是厌恶牡丹花。
怪不得前世她第一次见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就处处刁难她。
原来柳玉莺从一开始,就在设计陷害她了。
回到小院,知秋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小姐,你又要罚我。”
纪兰卿将知秋拉过来坐在座位上,从自己的药匣子里拿出了一盒冰凉的药膏。
她轻轻地涂抹在知秋红肿的脸颊上,有些心疼地说:“傻瓜,我肯定不会惩罚你。你是我最知心的人,你为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的。”
知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姐。
到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家小姐跟以前那个心思围着四皇子转的小姐是彻彻底底不一样了。
她的心里感到一丝欣慰。
“知秋,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认真的记住。”纪兰卿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我怀疑柳玉莺暗中一直与四皇子有勾结。”
知秋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但很快,她就变得愤怒起来。
“我就知道,那柳玉莺惯常没有好心思。小姐之前一直被她蒙在鼓里,所幸现在小姐已经看清了她的真实面貌。”
知秋义愤填膺道。
“可是小姐,你说他们之间有勾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小姐又是怎么发现的?”
纪兰卿面色变得严肃起来,她说道:“我也只是怀疑,所以现在我需要去求证。”
“小姐,你要如何做?”知秋无条件地相信自家的小姐,并愿意去为她做任何事情。
“我与四皇子的婚约,其实都是他们针对我的一场骗局,他们只是想利用我的身份。”
知秋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认真地看着自家的小姐。
“方才我故意刺激柳玉英,让她以为我无心嫁给四皇子。柳玉莺估计心里急得很。”纪兰卿思索着刚刚柳玉莺的反应,说道。
“她必定会暗中去找四皇子,让四皇子来跟我赔礼道歉,来稳定我的情绪。”
“知秋,我现在交给你的任务,就是你务必去帮我盯着如春和柳玉莺两个人,看看她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异样?”
知秋拍了拍胸脯,自信地说道:“小姐,你放心吧,我保证把这件事情办好。”
纪兰卿将药膏给了知秋,让她收好,又送着她出了门。
让知秋一个人出门她其实不是很放心,但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只能让知秋做事了。
如今谋划颇多,身边只有一个知秋确实不够用。看来务必要亲手挑几个得力的人来自己身边了。
纪兰卿看着还不算晚的天色,立马便行动了起来。
她将头发高高扎起,换了一副男子行装,便出了府。
她以前就经常女扮男装溜出府去,因此,管家对纪兰卿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见到纪兰卿出来,他就准备好了马车,在纪兰青临行之前,管家又嘱咐了一句:“小姐,如今你已是婚约在身,在外可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像往常那样放肆。”
纪兰卿点了点头:“纪伯,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惹事的。”
然后又对驾着马车的小役喊道:“走吧,去城西的牙行。”
马车晃悠悠地往城西驶去。
纪兰卿在宫中呆了半天,本已经疲惫到不行,因此,她很快便杵着脑袋在车里打起瞌睡。
忽然间,马车一个剧烈的颠簸,将纪兰卿生生地摇醒了。
赶车的小役慌张地掀起帘子认错:“小姐,前面忽然窜出来个孩子......”
他以为又免不了一顿责罚,没想到纪兰卿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绕过他下了马车去观察那个摔倒在地的孩子。
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几条布带稀稀垮垮的扎在衣服上。
他的头发也是又臭又乱,像极了一头鸡窝。
纪兰卿伸出去牵他的手又伸了回来,她蹲在这个脏兮兮的小孩面前。
“你没事吧?”
小孩低着头,凌乱的发丝挡住了他的面容,让纪兰卿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与表情。
正当纪兰卿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脏小孩却忽然偏过头,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抵在了纪兰卿脖子上。
他的手臂上尽是疤痕与冻疮,纪兰卿被吓得连退几步,坐在了地上。
一旁的小役也急忙赶过来,抓住了小孩,骂道:“你这小子,你在做什么?小心我把你送到官府去!”
小孩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他似乎受了伤,收起手中的小刀,一瘸一拐地将摔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的馒头捡了起来。
小役不想放过这个小孩,本欲再去找他的麻烦,却被纪兰卿拦住了。
纪兰卿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又想到刚刚男孩利落的动作,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她看他身手敏捷,又无家可归,若是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也算是好事一件。
“等等,我看你受了伤,你不需要我们赔你医药费吗?”
“我还有急事,没有空跟你们掰扯,都怪你们!”小男孩回过头,再次恶狠狠的瞪了他们。
纪兰卿看着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吹了吹馒头上面的灰尘,十分珍重地将馒头揣进了怀里。
“是我们有错在先,这样,我给你一些银钱,如何?”
听到有钱,小男孩终究是迟疑了,他停下了脚步。
小役急了:“这臭小子刚刚差点伤了小姐,小姐没必要对这样的人大发善心。”
“无碍。”纪兰卿摇了摇头,她走到了小男孩面前,“这钱给你。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小男孩谨慎地看了纪兰卿一眼,随后视线落到纪兰卿手中的碎银上。
纪兰卿看出他很想要钱:“你叫什么名字?”
听见名字二字,小男孩猛烈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纪兰卿觉得眼前的小孩有些奇怪,但她今日好不容易发点善心,便卯足了耐心。
“我瞧你无家可归,你随我回府,以后呆在我身边如何?”
但小男孩仍旧是摇头。
纪兰卿看着他身上的伤口,难免有些伤感。
前世她失去腹中胎儿以后,便修建了一座慈悲坊,专门收留孤儿,并安排老师给他们上课,年纪大些的也会安排一些能养活他们自己的活计。
如今在路上看见这么一个可怜的孤儿,她又在心里暗暗立下誓,待她解决完那些破事,她要以纪兰卿的名义,重建慈悲坊。
或许这样,可以稍稍减轻她心里的罪恶感,弥补前世她犯下的错误。
纪兰卿看他将馒头当宝贝似地护在怀里,若有所思:“你不愿意,是因为你还有同伴吗?”
小男孩或许是有些惊讶她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一瞬间抬起了头,但又很快低了下去,不敢泄露出半分心思。
“你多大了?”纪兰卿没想到这么大点的孩子还能如此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说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有一个好的想法,这样吧,你带上你的同伴,随我一起走可好?”
纪兰卿看出来小男孩对她这个提议心动了,他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迟疑起来。
“我还有个妹妹。”
“好啊,我喜欢妹妹。”纪兰卿笑了笑,“你带我们去找她吧。”
小男孩终于被说动了,带着纪兰卿往巷子深处走去。
小役急了:“小姐,马车还在这儿呢?”
他又想守着马车又想守着小姐,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没事,我一个人去去就回。”
纪兰卿跟在小男孩身后,重新问道:“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小男孩点了点头:“我叫重水,我妹妹叫重云。”
“你多大了呢?”
“十二岁。”
“十二岁?”纪兰卿目光落在小小的重水身上,“你身形看着像是只有七八岁。”
重水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她目露怜悯,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竟只比自己小4岁。
也是,她生来便锦衣玉食,不像这个小孩这般,一个普通的馒头都珍重万分。
“我瞧你身手还挺利落,你学过武?”
提到武术,纪兰卿察觉到重水的身子都挺直了些,变得有些自信了。
但他的身体很快便耷拉下去,也没有回复纪兰卿的问题。
纪兰卿猜到其中可能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故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越往巷子深处走去,环境便越差,地上堆满了烂菜叶,烂箩筐。
纪兰卿庆幸自己穿的男子便装,不然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裙摆拖在地上会是怎样一副惨状。
眼瞅着要到下一个拐角了,重水松了口气,指着前面:“过了这个......”
纪兰卿听见巷子里有奇怪的声音,她及时捂住了重水的嘴巴,忍着心里的不适扯着重水脏兮兮的衣服,将重水扯到了墙边。
她神情严肃,伸出手指在嘴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哥哥呢?”问话的人语气凶狠。
“死了。”回话的是一个稚嫩的女声,她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
“死了?”
纪兰卿听见了巨大的巴掌声。
重水自然也听见了。
他睚眦欲裂,正想冲出去却被纪兰卿死死地摁住了。
纪兰卿力气没有重水大,但幸好重水受了伤,一时之间两人便僵持在原地。
纪兰卿死死地捂住了重水的嘴巴,她摇了摇头,示意重水不要发出动静。
“跟我走。”纪兰卿动了动嘴唇,“不要说话。”
重水却不肯动,挣扎着想要冲到巷子那边去。
“我再问一次,你哥哥呢?”
纪兰卿听见了女孩轻柔的笑声,不知怎的,她的心里却听出了几丝悲伤。
“大人,逝者已逝,何苦抓着我们不放呢?”
“既然你们不肯给一条生路......”
“不好!”
“大人,她死了!”
怀里的重水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绝望地睁大了眼睛。
那头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给我搜,这片巷子掘地三尺地搜,我不信他死了!”
纪兰卿听见这话,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明月楼是京城邺安三大酒楼之一。
来往客人皆是非富即贵。
纪兰卿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因此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公子留步。”一名身着锦缎袒领短襦,肩披金丝半臂的女子拦住了纪兰卿二人。
那女子忽然弯着腰凑近纪兰卿,脸上始终挂着一个妩媚的微笑。
她伸出一只莹白柔软的手,作势要抚上纪兰卿的面颊:“公子好容颜。”
她的声音似三月春莺,婉转动听。
身后的春生及时将那只手抓住了,他喝道:“做什么呢?我们家公子也是你能随便触碰的。”
女子露出一个颇为受伤的眼神,收回了自己的手:“奴家姝色,头一回见公子,按理来说,咱们明月楼是不接待新客的。”
说着,姝色又朝纪兰卿抛了几个媚眼,整个人又要往纪兰卿身上倒去:“奴家见公子生得一副好皮囊,若是公子愿意同奴家......”
她媚眼如丝,一双柔荑挂在纪兰卿脖子上,含情脉脉地望着纪兰卿:“奴家也可为公子破个例。”
纪兰卿还从未被女子如此投怀送抱过,起先倒还真有些无措。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
偌大一家酒楼,不接待新客?
四皇子常年来这里与人私会?
前世李之璘瞒着她的事倒还挺多的。
倒是有意思的很。
她本来还想多问两句话,没想到一个人忽然自身后撞了她一下。
各种药材的苦涩味钻进她的鼻腔。
她下意识掏出袖中的折扇,从侧边挡住了自己的脸。
尽管她特意垫高了自己的靴子,在谢云濯面前仍然显得有些矮小。
谢云濯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她只感觉到头顶那束目光转瞬即逝,一声冷淡的“抱歉”从自己的头顶飘过去。
纪兰卿大松一口气,正收回折扇,那已经离开的背影忽然又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纪兰卿脸上,眸光幽深。
纪兰卿有些心虚。
谢云濯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随后皱了皱眉头,转身又离开了。
纪兰卿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特意用脂粉在脸上做了一些小小的变动,在视觉上改变了自己的面部轮廓,又垫高了自己穿的靴子,常人定是认不出她是一名女子。
比如眼前这名叫姝色的女子,还锲而不舍地在给自己抛媚眼。
她后退几步,与姝色之间留出一段安全距离。
纪兰卿风度翩翩地打开手中折扇,抬起头颅,给春生递了个眼神。
春生连忙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递到了姝色手中:“我家公子是从南边泫城而来,对邺安的繁华盛景倾心不已,听闻这明月楼有邺安最醉人的佳酿,便慕名而来。”
“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姝色撩了撩额角的头发,一转刚刚的谄媚,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美人不比美酒香吗?”
她掂量掂量手中的钱袋子,眸光一转,笑道:“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奴家自然也没理由难为公子。”
“公子这边请。”姝色弯腰指路。
眼瞅着姝色要将她们带到普通的散座大堂,纪兰卿急了。
一楼二楼泾渭分明,若真是在一楼坐下了,还如何去寻那柳玉莺。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本公子最烦人多,,还请姑娘给本公子寻个雅座。”
姝色表情有些为难:“二楼雅间常年都是被别家达官贵人常年预订的,奴家也不好逾矩,实在是没位置了。”
“公子放心,奴家定不会亏待公子的。美酒美食皆是顶级。”
纪兰卿黑着脸停在原地。
春生适时追问道:“这大堂如此喧闹,简直是毁了我们公子的雅兴!”
“哎。”姝色急了,“公子莫气。若说雅间,这二楼当真是还有一件流动的雅间。只是这间房前几日被鲁莽的客人给砸毁了,如今布置还比较简单......”
“无碍,带我上楼吧。”
二人跟着姝色上了楼,进了雅间。
“公子稍等,奴家这就派人传菜。”她问道,“公子可需要安排歌舞?”
纪兰卿摆了摆手,已经无心跟姝色交流了,她现在只想着去柳玉莺那儿偷听墙角,看看他们二人是如何背着自己勾搭在一起的。
姝色笑意盈盈地退出门外,待关上门后,神色一变。
她步履匆匆地走到尽头的厢房前,敲了三下门。
门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进来。”
姝色进门后便跪在地上,禀报道:“大人,今日有位可疑的公子进了明月楼。”
“他说他自南边泫城而来,可据说我所知,那泫城沿海,日照毒辣,寻常人定不会像他那般肤色白皙。”
“我查了他身上,也并无进城文书,不像是邺安城外的人。”
屏风后面许久没传来动静,姝色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不料忽然一阵猛劲的风自屏风后面传来,直接将姝色掀翻在地上。
“谁许你抬头的?”
姝色颤巍巍地重新跪好,求饶道:“大人,我错了。”
“我怕那公子是官家那边派来暗查我们的。”
“今日那宫中的大皇子和四皇子也来了明月楼。”
屏风后的人冷笑一声:“两个废物,有何可惧的?”
“至于你说的那人,你直接暗中盯着便是,若有异样......”
屏风后的人没再说话,可姝色也懂了那未尽的话语中藏着的杀机。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腹痛,退出了房间。
待姝色离开后,屏风后又传出另外一道声音:“不愧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夜王,手段如此狠辣。”
夜王一口饮尽杯中酒水,大声笑道:“比不上王爷做事干脆利落。”
“跑船的那批人,王爷说弃便弃了,折了我好几个弟兄。”
李之璘攥紧手中的酒杯,知道这人是来跟自己秋后算账了。
“他们自己做事留下了把柄,我若不狠心,你觉得这明月楼能保住吗?本王苦心图谋的事业能保住吗?”
“你放心,我允诺给你的权力地位,待到本王成功那一天,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
酒杯被他徒手捏碎:“只要我娶了纪家的那个傻子小姐,我们的图谋,也可以摆在明面上了。”
“这暗无天日的隐忍,我已经受够了。”
翌日,纪兰卿准备先去谢府拜访,一方面,她要将那株上好的天山雪莲给谢云濯,更重要的是,祈福日快到了,她要阻止谢云濯的母亲崔苏荷去求医。
在纪兰卿还未到谢府的时候,崔苏荷正拉着谢云濯谈话。。
“婉婉,快过来。”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坐在软榻上,柔声喊道。
此人正是崔苏荷,谢云濯的母亲,谢家大夫人。
谢云濯黑着脸:“母亲,说了多少遍了,不许这般叫我。”
他眼前浮现的,却是那日落水的女孩,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音色清脆,唤他婉婉。
谢云濯摇了摇头,将那张令人生厌的脸驱逐出了脑海。
“唉,阿濯,你快来试试吧。”
崔苏荷端起桌上黑褐色的药碗,一脸乞求。
谢云濯视线落在那碗药汁上,神色也黯淡下来。
这几年他的病情越来越重,母亲为了他的怪病,四处奔波,宫里的御医求了个遍,民间的大夫也找了个遍,像这般的苦汤药,他喝了一副又一副。
他已经认清现实了,母亲却还在为他苦苦挣扎。
他终究是不忍心拂了母亲的意,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崔苏荷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语气慈爱:“阿濯,我听说那雁峰寺来了一名云游医师,届时我定要去好好拜访他。”
谢云濯放下药碗,他喝了无数碗苦苦的药汁,喉间早已经麻痹。可是听着母亲的话,他心间却仍是苦涩。
“母亲不必为我忧心,我的身体好着呢。”
他压下嗓间的痒意,忍着没有咳出声。
崔苏荷心疼地拉过谢云濯的手:“过来,坐下。”
谢云濯听话地坐在一旁,崔苏荷手便轻轻拍在他的后背上:“你是我儿,你心中在想什么,难道还能瞒过我吗?难受就咳出来吧,别忍着......”
说话间,崔苏荷的贴身丫鬟进来禀报道:“崔夫人,纪家三小姐来了。”
崔苏荷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泪水,露出几丝笑容:“卿卿来了,快让她进来吧。”
谢云濯听见纪兰卿来了的消息,脸色一黑:“我还有事,我就先退下了。”
崔苏荷正想阻拦,却想起纪兰卿已经与四皇子有了婚约,留谢云濯在此也不大好,便由着他去了。
“卿卿从小便没了母亲,性子是放纵了些,但本性不坏,你是哥哥,还需你多担待些。”
谢云濯衣袂飘飘地出了门,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放纵?不坏?
呵。
谢云濯内心冷笑两声。
自从她跟在四皇子身后穷追不舍后,对他屡屡恶言相对。
有时还故意捉弄戏耍他。
这叫不坏?
谢云濯心头一股火气。
在院子里没走几步,却看见桃花树下站着一位红裙女子。
她似乎感应到了谢云濯急匆匆的脚步,遂回过了头。
她眼波流转,笑涡微漾,人比桃花艳。
谢云濯晃了晃神,看清楚来人之后,黑了脸,转身就想走。
“欸,谢云濯,你怎么总是躲着我?”
纪兰卿提起裙摆,小跑到谢云濯面前,拦住了他。
她这几日被别的琐事缠身,今日好不容易得闲,终于有空来跟谢云濯好好说上两句话了。
“纪三小姐请自重,如今你有婚约在身,还需谨言慎行。”
谢云濯低垂着眉眼,语气和他身上的活人气息一样淡,淡得让人感觉不到。
看着谢云濯如此疏离的模样,纪兰卿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有些不自在地撩了撩鬓边的碎发。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谢云濯对她态度如此之差也是她日积月累自己造成的。
她目光落在谢云濯苍白的手指上,将怀中的琉璃匣子拿了出来。
“以前是我不对,任性妄为......”
纪兰卿抿了抿嘴巴,实在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比较好。
谢云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出言讥讽道:“怎么?是怕我死了以后还缠上你吗?迫不及待想要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纪兰卿,你真是想多了,我对你......”
他说着说着,注意到眼前的女孩莫名红了眼眶,贝齿扣唇,满眼悲伤。
他顿住了,后面的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你倒也不必如此假惺惺,你不过就是盼着我......死......”
少女的馨香扑了满怀,谢云濯猝不及防地揽住了纪兰卿的腰。
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将“死”的音节淹没在她的柔软里。
谢云濯瞪大了眼睛。
只看见眼前的女孩眼眶发红,一脸执拗,眼神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执着。
“谢云濯,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许死,我会保护你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谢云濯觉得自己在听一个最大的笑话,这个笑话还是最讨厌他的人讲给他听的。
可是看着纪兰卿认真的眼神,他竟有些贪心地想当真。
纪兰卿承认,在谢云濯云淡风轻地说出死的时候,她害怕了。
她的灵魂都在为这个男人的丧气而颤抖。
她不允许他死。
她的尸骨是他一块块拼凑起来的,她的灵魂亦是。
不论今生会发生什么,她都要保护好谢云濯。
纪兰卿执着地将装着天山雪莲的琉璃匣子塞给谢云濯。
谢云濯的手指微动,终究是接过了纪兰卿手中的东西。
纪兰卿注意到他手指上有殷红的血迹。
她惊呼一声:“咦。”
她伸手抓住了谢云濯冰凉的手指:“谢云濯,你怎么受伤了?”
谢云濯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昨天的伤口不知何时竟又崩开了,汩汩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自己的病情似乎已经有些不受控制了。
他感觉不到疼痛了。
纪兰卿有些焦急地喊道:“谢云濯?你怎么还傻站着?快去处理一下吧。”
她拿出一方淡粉色手帕,裹住了谢云濯在流血的手指。
谢云濯似乎才回过神来,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方染血的手帕没了支撑,晃悠悠落在了地上。
谢云濯没再搭理纪兰卿,越过她匆匆走了。
纪兰卿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低下头想要捡起手帕。
待看见那方手帕后,纪兰卿头皮一凉,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谢云濯的血明明才滴下不久,那手帕上的血却已经凝成了褐黑色,看着甚为骇人。
纪兰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蹲下身将手帕捡了起来。
“兰卿。”
一道和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纪兰卿急忙将带血的手帕揉成一团,塞进了衣袖里。
她回头,笑着道:“崔夫人。”
崔苏荷道:“我在屋里瞧你许久没来,就出来看看。”
“刚刚遇见了云濯,聊了两句。”
提到谢云濯,崔苏荷的神色难免落寞下来:“我们家云濯近些年生病,脾气便越发古怪难以琢磨了,要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望兰卿莫怪他。”
纪兰卿摇了摇头:“我与他自幼一起长大,过去是我不懂事,总是仗着他让着我,便处处欺负他。”
如此想来,谢云濯当真是心胸大度,她毁了他的院子,他默默地给院子换了一番风貌;她当众侮辱他,他也从不在外人面前奚落嘲讽自己;最混账的一次,她偷换了他的汤药,他也只是沉默,没有找自己算账。
越想下去,纪兰卿就越心虚,到最后她已经不敢直视崔夫人的眼睛了。
她欠他的太多了。
“我听说这几日那雁峰寺有一名医术颇深的云游医师到访,届时谢云濯的病定会找到解决之法的,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崔苏荷眸中一亮:“兰卿你也听说了吗?”
但她很快又叹了口气:“据说这医师深居后山,为的就是防止闲人打扰。如今我都还不知道如何才能见他一面。”
雁峰寺后山地形陡峭,常年瘴气环绕,寻常人难以进入。
前世崔苏荷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入了后山,最后尸骨难寻。
“崔夫人,这件事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崔苏荷惊喜地看着纪兰卿:“莫非你有什么途径可见那医师?”
“去岁祖母在雁峰寺修行,我曾率人探过那后山。后山深处确实有一间院子。”
她不能让崔夫人进入深山冒险,思来想去,便觉得自己去那深山最为合适,便编了一番谎话令崔夫人放心。
“我猜想那医师进山,也会在院子中歇脚,夫人不若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我?”
崔夫人感激地看着纪兰卿:“若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
她亲切地牵起纪兰卿的手,面露遗憾:“可惜你与我家云濯缘浅,这么好的姑娘入了帝王家......”
她目光哀伤,似是想起了什么:“最是无情帝王家,我那好妹妹便是错付了真心......”
“兰卿,往后啊,你可要将你的这份心,狠狠地藏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闺房中温暖的被褥里。
只是她感觉自己头昏脑胀,鼻子也不通气。
她挣扎着起身,一旁撑着手打瞌睡的丫鬟急忙起身扶她。
纪兰卿激动地抓住了丫鬟的手:“知秋,知秋,真的是你!”
名唤知秋的小丫鬟看着自家主子傻乎乎的,有些担忧地摸了摸纪兰卿的额头:“小姐,我当然是知秋啊。怎么回事,莫非是发烧烧糊涂了?”
纪兰卿一把抓住知秋冰凉的手,眼里情绪万变。
知秋是从小就陪在她身边的丫鬟,忠心不二。
可是却死在了她出嫁后不久。
上一世她未曾察觉异常。
她死后反复回想至亲之人死去的场景,竟真的让她抓到了蛛丝马迹。
柳玉莺说的不是谎话,她的至亲之人,皆死于她与李之璘之手。
正想着,前世逼着自己喝下毒酒的罪魁祸首正着急忙慌地往里屋赶来。
一张莹润如出水芙蓉的脸蛋,柳叶眉,唇若浸了蜜露的淡色桃瓣,眼中浮着层怯生生的雾气,越发衬得她清纯无害。
就是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害得她一步步跌落进地狱。
上一世,她被柳玉莹和李之璘瞒了十年,整整十年,眼前的女子不可谓不心机深沉。
她犹记得死前柳玉莺的罪行。
锥心之痛,没齿难忘。
纪兰卿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她情绪不稳,双手在被褥中暗暗攥紧了拳头。
柳玉莺是纪家的远房表亲,因一场意外父母双亡,便遣送她来了京城主家。
两年前她刚到纪家,因她容貌出众,没少受本姓姑娘欺负,只有纪兰卿替她打抱不平,为她撑腰。
现在想来,她真是养了条毒蛇在身边。
柳玉莺坐在纪兰卿身边,眼里满含关切,语气也甚是怜惜:“三小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昨夜我寻你不得,真是急死了!”
一旁柳玉莺的丫鬟如春插嘴道:“三小姐你可不知,柳小姐绕着东城河寻了足足两圈!脚都......”
柳玉莺伸手推了推如春,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冲纪兰卿道歉道:“三小姐,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把你跟丢了,你也不会落水。”
若是前世,纪兰卿定会被柳玉莺的虚情假意蒙蔽。
而现在,纪兰卿只是冷眼看着柳玉莺在自己面前表演。她知道,她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柳玉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三小姐,要我说,这四皇子真是没眼光,你貌若天仙,性格温柔大方,是他长歪了眼,不懂欣赏!”
瞅瞅,这都说的什么话?
纪兰卿只恨当年自己太过单纯天真,这般哄骗幼儿的谎话她也当了真。
“三小姐你别急,我听闻过五日皇子们都会去城郊的雁峰寺祈福。”
“凭你的才貌身姿,到时候只需要在四皇子面前露露脸,我相信定会让他折服的。”
露脸?纪兰卿心里冷笑两声,怕是她自己为了私会李之璘才出此主意吧?
她没有着急揭穿柳玉莺的真面目。
前世她是作为四王妃去的雁峰寺,也正是在那里,知秋丢了性命。
想到知秋的死,纪兰卿眸色暗了暗。
上一世先是她的贴身婢女,再是她的闺中密友,最后是她最亲的祖母,皆都死于非命。
让她在这世上除了李之璘,再无人可以依靠。现在想来,李之璘的心肠真是足够歹毒。
如今她并未成为四王妃,纪兰卿其实不是很清楚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是否还会发生。
但为了以防万一,比起让知秋陷入未知的危险中,不如让她掌握主动权,主动去雁峰寺。
如今想要保护好知秋,便是将计就计,拆穿柳玉莺的真面目。
况且......纪兰卿记起前世有一名云游医仙暂居雁峰寺。
前世谢云濯生母崔苏荷替他求医时,不慎跌落悬崖,那雁峰山崖高千丈,谢家寻了足足三月才寻见尸骨。
崔苏荷死后,谢云濯性子便越发孤僻难以捉摸了,最后更是直接离了皇城,去了千里之外的边疆。
崔苏荷是谢云濯敬爱的母亲,平日里待她也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无论如何,她也要阻止这场悲剧。
雁峰寺,非去不可。
纪兰卿本不想继续与柳玉莺惺惺作态,但又觉得如今时机并不成熟,还不是划破脸皮的时候。
纪兰卿装作高傲自负的模样,回答柳玉莺刚刚的问题:“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有办法!”
“这次雁峰寺,我定要拿下四皇子!”
纪兰卿推了推知秋:“你去把郎中请来,请他务必在这两日里让我病愈。”
知秋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小姐:“小姐,那四皇子,真就那么好吗?我看小姐整日里沉迷四皇子,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纪兰卿闻言又是一阵伤心。知秋的逝世和她疏远了知秋脱不了干系。
她当初竟因为几句花言巧语,就疏离了真正对自己好的知秋。
纪兰卿后悔莫及。
只是现在还需藏拙,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异样。
她从柳玉莺身上唯一学会的经验大概就是,越是无害,越是能给人致命一击。
“知秋,你也学会以下犯上了吗?我罚你去日头下晒上两个时辰。”
纪兰卿佯装生气。
三月的太阳还算温和,她并没有真的想惩戒知秋。
知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见小姐黑着一张脸,憋住了话头。
她忿忿地瞪了一眼柳玉莺,不甘心地跑到了室外。
“三小姐,你不必为了一个丫鬟不悦。我瞧着知秋笨手笨脚的,也照顾不好你,要不三小姐重新买两个奴仆好了。”
纪兰卿心里冷笑一声,知道柳玉莺又在挑拨离间。
买奴仆?她看是柳玉莺为了在自己身边安插奸细罢了。
她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没想到柳玉莺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如此心计。
纪兰卿心里清楚,若她不是重生归来,必定是还会栽在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手里。
“我不喜欢身边人太多,有知秋一个丫头就够了。”
纪兰卿性子向来直来直去,如此回答,倒也合理。
“好好好,都依三小姐的。”柳玉莺端起一旁的药碗,舀了一勺药递到纪兰卿的嘴边,“喝药吧三小姐。小心苦哦,我这里备了甜瓜片,喝了药后吃一片,保管能将那苦味咽下去。”
纪兰卿看着眼前言笑盈盈的美人,身上汗毛直竖。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撕破柳玉莺的伪装,打她一顿出气。
她心里的火气忍了又忍,才终于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谢谢你,莹莹。你真是我最好的姐妹。”
一句话出口,纪兰卿真是感觉胃里苦药翻滚,奔腾着想要窜出来。
忍,她忍。
“如春,去厨房拿点吃食来,三小姐昏睡了这么久,肯定饿坏了。”
如春得令退了出去。
柳玉莺拉着纪兰卿的手,目露担忧,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忍心说。
纪兰卿装傻:“玉莹,你脸颊怎的一抽一抽的,是中风了吗?”
柳玉莺表情僵在脸上,心里骂了八百遍这个死脑筋的三小姐。
“唉,三小姐,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与你讲。”
纪兰卿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的模样:“什么事?你快讲与我听。是关于璘哥哥的吗?”
一句话说出口,纪兰卿感觉自己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唉。”柳玉莺转过身子,不敢再看纪兰卿,“三小姐,都怪我,不该怂恿你那晚去找四皇子。”
她身子抽搐,掏出手帕擦眼泪。
“现在外面的人都传,都传纪三小姐对四皇子求而不得,跳河自尽......”
方才说了一堆怂恿她纪兰卿勇敢追爱的话,如今又拿这种流言蜚语来刺激她。
曾经的她确实是受不得一点刺激。
现在她自然也要装作一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哼,那些人是嫉妒我!等着瞧吧,璘哥哥只能是我的夫君!”
“呕。”
一句话说完,纪兰卿终于忍不住,扶着床沿开始呕吐。
柳玉莺正坐在床头边,首当其冲,大半的呕吐物都吐到了她怀里。
“啊,三小姐!”
柳玉莺花容失色,尖声喊道。
纪兰卿慌不择路,随手捡起身边的布料擦拭嘴巴。
没成想正好是柳玉莺的衣袖。
纪兰卿一脸无辜地望着柳玉莺。
“咳咳咳,咳咳咳,玉莹妹妹,对不起......咳咳咳。”
“妹妹你帮帮我吧,帮我收拾一下,知秋她做不好事,只能靠你了。”纪兰卿虚弱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柳玉莺脸色变了又变,可一想到床上躺着的是纪家唯一的嫡女,想到她能接触到四皇子......
柳玉莺深吸一口气,可是这满屋子都充斥着呕吐物的气味,她差点直接晕过去。
“三小姐,我还是帮你重新物色一个婢女吧。”
柳玉莺一边捂着口鼻收拾呕吐物,一边劝道。
“都听玉莹妹妹的。”
纪兰卿闭上眼,虚弱地回应道。
哼,忍?
她纪兰卿字典里就没有忍这个字。
在她面前演姐妹情深,那她就让她演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