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父子接纳的这些年，自嘲一笑。
（四）
我没有等到烨儿被接回宫，行宫突然传来温婉病重的消息。
「你对婉儿做了什么？」
萧肇闯入我的宫中，怒气冲冲。
我平静地看着他失去镇定的模样，看来温婉是真的病了。
我嗤笑一声，也对，人血制成的药，怎么会能治病呢？
「皇后在行宫中，臣妾在宫中，陛下这样问，不觉荒谬吗？」
萧肇脱口而出，「你是妖，自然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看来，从一开始，萧肇就从未信任过我。
我笑了笑，偏过头去，不欲再争辩。
背后萧肇突然下令。
「按住她!」
我躲闪不及，被按倒在榻上。
萧肇却未曾看我一眼，而是急不可待地看着身旁的巫医。
「上次的法子，可有效?」
巫医点了头，萧肇便将目光落在我的肚子上。
「那么，便开始吧。」
我的心里倏地笼上一层寒意，不可置信护着小腹。
「你要干什么，萧肇，它是你的亲骨肉!」
萧肇的目光没有移开，他声音沉沉。
「长风，你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国不可一日无母，皇后不能出事。」
我护在小腹的手被生生掰开，十指以诡异的模样折断，然而随即腹部传来利刃划开尖锐的疼痛，压过了一切。
大殿内血腥味弥漫，我腹部的伤口敞开。
巫医双手染血，捧起一颗刚刚停止跳动的心脏。
「有了这味药，皇后娘娘定会痊愈的。」
我强撑着没有晕死过去，双眼死死盯着那片血红，眼里已经流不出泪，而是渗出了血。
「萧肇，我恨你!若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萧肇下意识躲开了我的目光，脸上难得划过一丝心虚。
「眼下你身体虚弱，我不和你计较。反正我们不是已经有烨儿了吗，若是你真的喜欢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我用了最后一点力气，从嗓子里挤出声音。
「倘若我真的有害人的本事……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剖去我的孩子吗？」
「还是你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我做的，只是找个理由救温婉而已。」
对上我的目光，萧肇仓促移开，几乎落荒而逃。
而
你用了我的血，总要付出点代价吧。」
萧肇怒不可遏。
「长风!你敢害婉儿，我要下令处死你!我要——」
他话音未落，一支羽箭就凌空射出。
太子神情冷沉。
「敢伤我的母亲，我要杀了你。」
哪怕在楼上，我依然能看清他们每个人的神情。
宫人要我死，萧肇要我死，我亲手养大的太子也要我死。
羽箭偏了一寸，没有射穿我的心脏。
我却难得想要良善一回，如了他们所愿。
我抱紧怀里冰冷的尸体，从摘星楼一跃而下。

言，河水决堤。
所幸百姓都已转移，无一伤亡。
外面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
「陛下昭告天下，这次是因为皇后娘娘终年礼佛，感动了上天。神佛这才降下指示，多亏了皇后娘娘，我的父母兄弟才能活下来!」
「妖妃该死，这次洪灾，说不定就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百姓已经沸腾了，这次势必要死谏处死那个妖妃。」
百姓的怨气也感染了宫中，宫人送进来的饭菜多是泔水，数九隆冬，门窗敞开，连炭盆都没有燃。
我无暇理会，趴在榻边，呕出一大口血，五脏六腑像是被刀搅碎一般疼痛。
这就是泄露天机的代价，数万百姓的因果，悉数加诸我身。
萧肇目光中含着怜悯，轻声安慰我。
「卿卿，不要怕，只要把你身上的血都换个干净，往后就再也没有人骂你是妖怪了。」
我剧烈地挣扎着。
「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
却因为身体虚弱被人死死按住。
萧肇沉沉叹息一声。
「朕相信你，可是天下人都不相信，朕也是为了你能留在朕身边，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伤在你身，疼在朕心。」
我的手脚被利刃划开，鲜血接了一盆又一盆。
萧肇死死禁锢住我的手，神情凝重，掌心灼热的温度仿佛是真的再为我痛心。
我彻底昏死之前，却听见萧肇急不可耐的声音。
「快把她的血送给皇后入药!要是敢浪费一滴，我要了你们的命!」
（三）
「恭喜陛下，宸妃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
太医为我医治时，突然摸到了我的脉息。
萧肇神情欣喜，将我拥入怀中。
「长风，你听见了吗？是孩子，我们的孩子。」
萧肇像是第一次做父亲那样，小心翼翼地轻抚我的小腹。
我第一次有孕时，萧肇也是这幅模样，他为孩子取名为烨儿，许诺将烨儿封为太子。
可是那个孩子刚一出生，就被钦天监断定为灾星。
为了平息流言，还没满月的孩子被送进了护国寺压制煞气。
我挣脱了萧肇的拥抱，讥讽一笑。
「与其等生下后成为千夫所指的灾星，我宁愿他不要出生。请陛下赐我一碗落胎药吧。」
萧
我一滴滴流下血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五）
温婉很快便痊愈了，她含着笑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的狼狈模样，声音怜悯。
「宸妃，天下人都辱骂你，本宫却要货真价实地感谢你。你救了本宫两次，还以血入药，本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不如，让你见见你心心念念的孩子，母子团圆。」
我看着温婉脸上快意扭曲的笑意，全身的血都冷了。
「你把烨儿怎么了？」
温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可没有做什么，宸妃，你这么聪明，不如自己想想。陛下为我建摘星楼，供我眺望家乡。可摘星楼是以你之名建的，你怎么不上去看看呢？」
我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扑跪到地上，顾不上宫人惊呼，温婉的笑声，踉踉跄跄地朝着摘星楼跑去。
摘星楼高耸入云，每爬一层，我都几乎声嘶力竭地哀求。
直到我力竭爬上最后一层，看清榻上的身影，全身僵硬。
我爬向榻边，掀开被子。
榻上的人安静地躺着，恍若安睡。
然而胸口却敞着一个空荡荡的窟窿，不知已经被挖去多久了。
我尖叫着开口，直到喉间鲜甜一片，这才惊觉我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在我还沉浸在萧肇谎言编制成的甜蜜中，我的孩子却被生生剖掉了心脏。
摘星楼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温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要不是陛下舍不得我被流言所伤，执意要替我找一个挡箭牌，你也不会拥有这些宠爱。这些都是你欠我的。」
萧肇在楼下喊着我的名字。
「长风!给我下来，你拿死来威胁我，以为我会在乎吗？」
他几乎失去了一国之君的体面，声嘶力竭地怒吼。
然而温婉出现之后，萧肇就僵在了原地。
「婉婉，你怎么……」
温婉柔柔一笑。
「陛下，我是跟着姐姐上来的，姐姐救了我，我自然也要照顾她。」
原本计划好的话还未说完，温婉突然吐出一口血，她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怎么可能，我的病明明已经好了……」
我眼神空空地看着她，嘴角扯起一个弧度，声音沙哑。
「我是妖啊，
我是皇帝最宠爱的宸妃。
钦天监说我是妖怪化形，萧肇下令将钦天监处死。
将我搂在怀中，「卿卿不怕，你是妖是人，都是孤最爱的女人。」
三朝阁老当场触柱死谏，要求处死我这个祸国妖妃。
萧肇无动于衷，跨过阁老的尸体，下朝给我读画本。
我的孩子被带走，萧肇就将太子交给我抚养。
「只有你才配养育朕的孩子，以后你就是太子的亲生母亲。」
我在给他们父子俩送汤时，却听到他们的对话。
「宸妃真蠢，以她的名义来修建行宫，百姓的怨声载道，百官的弹劾果然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母后可以安心去行宫消暑了。」
「朕已经给了宸妃无上宠爱，不过是背负一些骂名而已。至于婉婉，朕要她成为史书上白玉无暇，百世的贤后。」
后来，我一心依赖的夫君下令将我处死。
我亲手养大的孩子一箭将我射下摘星楼。
可是他们不知，我确实是妖，却是萧家气运所化的百年大妖。
摘星楼一箭，斩断了萧氏一族百年气运。
（一）
「你这个妖妃!皇后多年来沉疴难愈，都是你这个狐狸精背后暗害!陛下，妖孽不除，恐怕于江山有损啊!」
「北方大旱，民不聊生，宸妃竟执意要大动土木修建行宫和摘星楼，使得百姓哀鸿遍野，实在是妖妃祸国啊!」
「请陛下下令，将妖妃处以火刑，以平民愤!」
丞相身后，数百名士人高呼。
「除妖孽，清君测!」
我听着他们细数着我罪行，欲辩无言。
萧肇下令修建行宫时我极力劝阻，行宫建好后，我更是从未踏足过一步。
而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那座华丽的行宫并非是为我建的，而是方便温婉养病。
群情激奋，背后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卿卿，皇后病重，事关重大，这一回朕也护不住你。」
萧肇松开了我的手。
「但是你放心，朕会保住你的性命，朕相信你是无辜的，等你回来，朕会请最好的太医为你治疗。」
御林军涌入，不由分说地拖着我离开。
望着萧肇温情脉脉的脸，我的内心还是怀着一丝侥幸。
「我没有害温婉!行宫也不是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