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刘春燕双眼忍泪，一派委屈求全，
“算了，大家都是同志！”
“而且婉清今天去镇上玩了一天，回来也挺累的了，她要坐这儿就坐这儿吧，反正我一会儿还要帮放映员同志收胶片，我坐个角落就好了，电影要开始了，大家快都坐下吧，别为了我一个人耽误时间…”
刘春燕的惯用伎俩，几句话帮我引来不少鄙夷目光。
可惜已免疫。
众目睽睽中，我轻轻拉住周向阳的手。
“我是看向阳在这儿，就自然以为他边上是给我留的座。”
“毕竟春燕同志这么注意影响，不会挨着别人对象看电影吧？”
这下刘春燕眼里瞬间多了几分真委屈，周向阳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在我掌心跟着心疼一抖。
鸳鸯命苦，
但，跟我铁棒有什么关系？
看我们十指相扣，刘春燕咬着下唇掩不住发酸，
“一个座儿而已，我让给你了！”
我刚要坐下，却被周向阳用力拽住，
“婉清，我想去后面看。”
“你想跟我挨着，那咱们一起去后面。”
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周向阳宁打着我的旗号给刘春燕让路。
寒冬腊月借口给我打水，把所有女知青的热水壶都灌满，刘春燕永远是最后最多最热的那个。
说是替我出工，却总“顺手”把边上刘春燕地里的杂草一起除了。
节衣缩食省下的粮票，给我换成雪花膏红糖，我拿到的那天刘春燕肯定也会收到“家里寄来”的两份。
“我自己也用不完，分给大家一起！”
刘春燕的“开朗大方”里，我变成了宿舍里的空气人。
没人再记得我来时的“光辉”。
当一个“阳光开朗”的人只孤立一个人时，大多被收买的既得利益者，只会觉得是被孤立者有问题。
于是分组劳动时我总是形单影只，小组学习时我总是落单那一个，知青妇女大会，只有我一个人接不到通知睡到日上三竿，被妇女主任
推我上台，又贴心把我手中的演讲稿打开，
“呀！婉清！你怎么能抄袭我的演讲稿呢？！”
抄袭两字一出，立刻围拢过来一群人，她们争相传阅着我的稿子。
“一模一样！”
“许婉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肯定是趁着春燕在寝室写稿子时偷偷抄的！”
“这跟贼有什么区别！简直给咱们知青点抹黑！”
众人围攻中我看到周向阳忍不住起身，神色复杂。
演讲稿写好后，我只拿给周向阳看过。
“许婉清，我知道你早就受不了劳动辛苦想要回城，想要跟我争取大学生推荐名额！”
“但你也不该偷窃别人的劳动成果！”
“婉清！大家都是同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周向阳的目光，大概他也没想到只是想要“看看”的许婉清，会一字不差的拿走了整篇演讲稿。
刘春燕挡住我看向周向阳的目光，
“许婉清，美梦做了这么久，现在该醒了~”
就在此刻，我捂着嘴一声干呕冲出会场。
不知谁惊讶一句，
“许婉清，不会是…怀孕了吧？！”
……
拿到知青女队长身份的刘春燕，带着全体知青和村支书在宿舍堵住我。
村支书皱眉看我，
“许婉清！身为女同志你怎么能这么不自爱！”
“未婚先孕！不知廉耻！你爹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还公然在选举会上孕吐！不光知青点整个公社都被你连累的没脸见人！”
“我现在代表公社和全体知青意愿宣布！大学推荐资格你想都别想了！经过选拔公社决定今年推举刘春燕同志返程入学！”
“至于你！所有个人工分全部扣除！永久取消返城资格！而且为了改造你的不正之风！以后你的工作分配不仅有日常工作！还有所有猪圈和厕所！”
“你肚里的野种也必须处理掉！”
条条宣判像是鞭子抽开衣衫，将我
的“浪荡”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看着人群身后的周向阳，向来高扬的头此刻低垂不敢对我对视。
自古如此，男欢女乐受万人唾骂的只有女人。
刘春燕见我目光，嘴角满是嘲笑。
“许婉清！你不会还想把脏事赖在哪个周向阳同志身上吧！”
“别人不知道，我们沪中可全都知道！向阳人家早就要跟你分手了一直是你死缠烂打不肯松手！”
沪中一票附和声中，刘春燕把周向阳从人群最后拽到我面前。
“向阳！现在所有人都在这儿！”
“她都不知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出轨，你也不用再顾及她身为女同志的脸面了！”
“向阳！你不是早就恶心死她了吗？快告诉她你要跟她分手啊！”
“你放心，有村支书在她别想把自己肚里的孩子赖在你身上！”
周向阳在声声催促中，眉头紧缩呼吸急促，
他不敢看我的眼睛，目光落在我平坦的小腹。
“我，我…”
刘春燕焦急的推摇中，周向阳终于说出那句，
“我们分手吧…”
但比起周向阳轻如叹息的声音，突来的汽车轰鸣声震耳。
几个穿着军装的战士从车里跳下来，
“村支书在哪？！”
就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跟着村支书上前后，小战士声音清晰，
“我们是奉命来传达信息的！”
“推荐大学制度已成为过去式！今年十二月份全国恢复高考！”
“许婉清同志在哪？！她被优先免试录取进清华了！”
“我们是来接她去报道的！”

起夜时，见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让她在你身上留下这些脏东西！”
刘春燕恼怒的用手绢沾着冰冷的井水，狠狠擦拭着周向阳脊背上的抓痕。
“周向阳！怎么办！脏死了！”
“我受不了了！你甩了那个丑东西！马上！”
刘春燕委屈的哭泣中，我带回的大白兔被周向阳温柔剥开亲手送到她嘴里。
“乖，我们现在忍辱负重都是为了让你上大学。”
“只有你上了大学，我爸妈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保证等你拿到推荐信的那一天，我立刻跟她分手！”
尽管他的声音还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但冰冷的月光下我看到他拥着刘春燕入怀时，捏着手里的糖纸片刻出神。
我早就知道周向阳家庭背景显赫，我也知在沪中时周向阳为了和刘春燕自由恋爱曾差点被家里扫地出门。
沪中的人看我像看一场已知最后结局的恶作剧。
其他人鄙夷我这只走了狗屎运的癞蛤蟆弄脏了洁白的天鹅。
刘春燕和周向阳只知道我是他们爱情棋盘中的一颗子。
却不知道，那颗甜丝丝的奶油糖在我交给周向阳时，
已经从我嘴里裹满过口水。
夜晚的大通铺上，闭着眼都能感受到裹着寒气回来的刘春燕敌意的目光。
目光重叠，变成竞选会上我站起身要求参加竞选那一刻，刘春燕眼中没有慌张只是得意。
知青队长选拔，要把附近几个知青点的同志都汇聚一起投票选举。
“我先来吧。”
刘春燕率先登台，落落大方。
从第三句开始，周向阳的眼睛就瞬间睁大。
而整篇稿子念完，刘春燕看着愣在原地的我满脸得意。
“许婉清同志，我的演讲完毕现在该你登台了~。”
贴近的瞬间她嘴角勾起像是鼓励，我耳边却清晰传来，
“该你献丑了。”
见我迟迟不动，刘春燕“好心”
有女知青映成了丑小鸭。
尤其是，形单影只从京北来的我。
刚来第一天，村支书皱眉看我绑着的稀黄马尾，
“那个小眼镜！”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个男孩还保留着封建的猪尾巴！”
哄堂大笑中，刘春燕嗓音洪亮，
“报告舅舅同志！她叫许婉清！是女孩！”
“火车上我看见她来脏东西弄脏裤子了！”
“而且~刚刚她一直在偷看周向阳同志！”
火车上大家就都知道了村支书是刘春燕的表舅，炫耀的话配着那张俏脸硬是叫人生不出半分嫉妒，只赞叹她命好。
只有换卫生带时被故意关在厕所的我听到那时门外的尖刻，
“里面那个丑东西趁撒尿看看自己的模样。”
“周向阳是为了我才来的，你妈没教过你别人的洋娃娃别用你的脏眼看吗？”
她似乎有透视眼，人群中能精准找到挨了欺负也不会有人撑腰的人。
入村第一天刘春燕那几句揶揄话说的自然坦荡，越发显得憋红脸的我上不得台面。
“瞅她那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看不出向阳和春燕才是郎才女貌！”
“小眼镜同志！隔着镜片我们向阳同志不会从你眼里拔不出来了吧！”
哄笑声中村支书却查对名单，狐疑看我，
“你是京北来的许婉清？！”
“代表国家赢下国际比赛的那个小姑娘？！”
“可以留城却主动要求插队锻炼的许婉清同志？！”
短暂的寂静过后，是阵阵惊呼和争抢着要握手的热情。
有那么一刻，我的锋芒盖过了刘春燕的漂亮。
而我敏锐的直觉在那一瞬，接收到刘春燕眼底藏不住的敌意。
但，我们都高估了自己。
不管是耀眼的外貌还是生辉的履历，很快都被一眼望不到头的贫瘠土地磨的没了锐气。
干不完的重活，吃不饱的肚子，
耳朵眼边的蛆虫，起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