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匕首剜下我锁骨处的肉。
他喃喃自语：「花满，以为红痣作假就能让我信你死吗？你这套玩错了。」
沈云舟忽地笑出声。
却笑的很难看，连泪水都笑出来了。
我垂眸看着自己尸体，胸口酸胀得难受。
看起来，比曾经捞过的所有尸身都要更恶心些。
半生替人捞尸安葬入土，到头来却被深爱半生的人暴尸城门。
第二日，沈云舟一早便替温婉婉做好了一桌她爱吃的菜。
我被剜下的肉，被他丢进柴火里烧成灰烬。
「婉婉，你怀孕辛苦！等我找到花满定要她将正妻之位让与你。」
沈云舟握着女人的手，深情安慰。
而我的心里，却已经泛不起一丝波澜。
两个人还在继续浓情蜜意时，门忽地被人从外面踹开。
我瞪大了眼睛，是爹爹。
他怀里还抱着我的尸体。
「沈云舟，我女儿待你不薄，你将她逼死还辱她尸身，我要你偿命！」
爹爹举起砍刀朝沈云舟劈去。
我慌了，想拦住他。
可却直直从爹爹身体穿了过去。
忽地温婉婉惊声惨叫，爹爹的砍刀无意间划伤了她的手臂。
下一刻，沈云舟眉头微皱，一剑刺穿了我爹的胸膛。
「不要……」
我撕心裂肺大喊。
沈云舟已经将剑拔出，像看一条蛆般，看向我爹。
「任何人都不允许伤害婉婉。」
爹爹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出一道血痕，爬到我尸体旁咽气。
胸中恨意翻滚，屋内阴风阵阵。
温婉婉哭着躲进沈云舟怀里。
她腰间掉落出一块玉佩，是爹爹曾经送我的。
沈云舟恼怒，命人将爹爹五马分尸。
眼泪无声落下。
再眨眼，爹爹在我眼前四分五裂。
有下人胆怯地问沈云舟：
「沈将军，要是夫人知道您杀了她爹，还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怕是不会原谅您。」
他薄唇紧抿，面色铁青，怒斥：
「原谅？她消失到现在还不回来，应该想想怎么让我原谅她。」
我看着地上残留的蜿蜒血迹，刺骨的痛将我全身包裹。
回过神时，魂魄被迫跟着沈云舟一同离开。
他坐在马车里，手里还握着一块带血的玉佩。
是我爹爹尸体
死，他都不信。
在他心里，我竟是如此歹毒的形象。
下人颤颤巍巍回禀：
「沈将军，已经细细搜寻过十几遍，真的只有这一具尸体，夫人她.……真的死了。」
沈云舟薄唇微勾，十分不屑嗤笑：
「花满怎么可能舍得死？为了不沉河她头都磕破了，连只能活最后七天的谎都撒得出来。」
「她这么惜命，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死掉。」
我死死咬着唇，眼眶突然酸涩。
我确实想活着，但只是想像人一样，活七天而已。
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即便是磕到头破血流也不曾停下祈求，只想换一条短暂的生路。
可沈云舟毫不在意，冷冰冰地让下人将我沉河。
我想要挣扎逃脱，明明从小便在水中长大。
可这次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往河底沉去。
只因为连一面都见过的大师，一句祈福，便轻易要了我的命。
捞尸人在世人眼中最为晦气，又怎么能成为祈福之人呢？
我不明白，更不敢去深究。
我怕会知道，原来我半生时间爱着、用尽生命护着的人，原来根本就不值得。
现如今事实赤裸裸摆在眼前。
耳边传来沈云舟暴怒的声音：
「把这具尸身悬挂在城门处，我倒要看看花满她能躲到什么时候。」
我目眦欲裂，用尽全力嘶喊「不要。」
不要让我死后，还这么难堪。
悬挂在城门若被爹爹看见，他怎么受得了？
接连数日，沈云舟不停派下人出去找我。
当真是可笑。
明明他已经派人将我的尸体悬挂在城门，都已经晒成尸干，发烂发臭。
他还想去哪里找我？
当天夜里，沈云舟破天荒将我尸体从城门处放下。
他撕烂我的外衣，直勾勾地盯着我锁骨处的红痣。
「不可能，绝对是假的。」
沈云舟指尖微颤，揉搓着我的红痣。
我有些不懂他想做什么。
却看见他滴下泪珠，滚烫滴落在我尸体上。
他在替我难过？
我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沈云舟活生生将我逼死，死后又将我尸体悬挂城门侮辱。
他心里定然是厌透了我。
果然。
下一刻，沈云舟
笑。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这就是我爱了十年的人。
直到我浑身被扎满血洞，沈云舟才让人将我从铁钉床上抬下来。
他俯下身，一盆冷水将我泼醒。
「花满，不过就是在铁钉床上滚了一会，你就装得可怜兮兮给谁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有这么柔弱。」
刺骨的凉，传遍四肢百骸。
捞尸人经历过千锤百炼，可我被狐妖折磨了整整五年，早就已经再及受不起折腾。
我下意识将身体蜷缩在一起，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
「夫君，算我求你，不要将我沉河……」
「这辈子，我只求你这一次。」
我不想死。
用尽寿命才换来七天自由，起码不能就这样死了。
至少，至少也要让我和爹再见一面。
沈云舟闻言，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叹了口气，「我也想，可婉婉腹中……」
温婉婉咬着唇，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夫君，可是我腹中的孩儿再等不起。」
「成婚五年，好不容易我怀有身孕，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和孩子一生一世，我不想让你为难……」
说到这，温婉婉忽然转身朝池塘冲去。
速度不快，恰好能够沈云舟将她拦住，揽进怀里。
「婉婉怎么能做这种傻事，你要是有什么危险，我怎么能够独活？我这条命都是你救下的。」
男人再看向我时，眸光一紧，语气带狠厉：
「立刻把夫人沉河，别错过吉时。」
心里一沉，我被绑上巨石沉进河里。
沈云舟还在温声安慰温婉婉，是我贪恋五年却得不到温柔。
我绝望地闭上眼。
河水灌进我的鼻腔，憋得我快要窒息。
沈云舟，你会后悔吗？
这次我真的要死了。
再有意识时，我看见自己的尸体已经泡到泛白肿胀。
灵魂莫名出现在沈云舟身边。
他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不过是让她沉河祈福，就闹脾气到现在还不回来。」
「你们在这里守着，等找到花满一定要狠狠让她吃点苦头。」
可我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身边的下人却面色一滞。
「沈将军，夫人她该不
上掉落的。
沈云舟面色难看极了，吩咐下人去查玉佩的来历。
手下办事效率很快，没多久，回来禀报：
「沈将军，这对玉佩十多年前被夫人父亲买走，只不过夫人那一只玉佩好像五年前就不见了。」
沈云舟浑身僵住，这怎么可能呢！？

会……死了吧？」
「她从小便习水性，怎么可能。」
沈云舟说这话时，声音却有些颤抖。
我似乎还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眨眼便消失不见，他又恢复那副熟悉的冷峻模样。
我胸口莫名酸涩得厉害。
五年前，狐妖用沈云舟的命做威胁，逼我跟他去到深山里。
他日日逼我饮用带着腥味的血。
我身体愈发变差，到后来在水里连半分钟的气都憋不住。
软磨硬泡了狐妖好久，才好不容易用所有寿命换来七天自由。
本想好好用剩下的时间和沈云舟留下最后一点回忆。
到头来却被他活活逼死。
回忆至此，我灵魂已经跟着沈云舟回到沈府。
印象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却破天荒下厨。
温婉婉甜甜地从身后搂住他。
「夫君，你打仗的手怎么能拿来给我做饭？」
沈云舟垂眸，宠溺轻吻在她额间。
「只要你喜欢，我都愿意为你做。」
他抱起温婉婉，将她放在椅子上，指尖暧昧地在她腰间滑动。
胸口在此刻疼得厉害。
鬼魂也会难过吗？
从前沈云舟最在乎礼节。
即便是我接连三日高烧不退，他也不愿下厨替我煮一碗粥。
「我这双手是拿来上阵杀敌，怎么能做这种女儿家的事情？」
最终我饿昏过去，沈云舟才勉为其难替我买上一碗肉汤。
想哭。
却掉不下眼泪。
沈云舟还在温声哄着温婉婉。
「这些年委屈你只能做小妾，我亏欠你太多。」
「整整五年才凭借你腰间玉佩寻到你，你曾救过我性命，我发誓要用此生来报答你。终究还是让你委屈了，但我沈云舟此生只爱你一人，即便是娶了花满也绝对不会碰她。」
我浑身僵住，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的模样，觉得可笑。
所以他们之间的感情珍贵，我的感情就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垃圾吗？
沈云舟宠溺地将温婉婉揉进怀里。
「当初为你我才刻意接近花满，这次等找到她，将她再送给狐妖一回，说不定狐妖能答应彻底替你治好身子。」
一股寒意直逼心头。
当初明明是狐妖拿沈云舟的命威胁我。
所以，这一切不过是他们之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