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冲他一笑，“准备离婚了。”
蒋从闻僵住。
接下来的几天程今禾都没有回去，更没有和陆宴州取得任何联系，当然，陆宴州也没有联系她。
玥玥也没有。
她从来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不在家的这几天，玥玥可以说得上是过得特别潇洒自在，没有人很早把她从床上叫起来去上学，没有人逼着她吃她不爱吃的胡萝卜，更没有人在她不想睡觉的时候非要带她去睡。
这让她心情无比的好。
可是几天过去仍然不见妈妈的人影，她也渐渐的从开心变成有点不习惯了，爸爸很忙，每天很晚才回家，她好几次都想问他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可又怕真的把她找回来了又开始之前那种没自由的日子。
想到这里，她更纠结了。
第二天早上陆宴州难得的在家，刚好是周末，玥玥也不用去上学，父女两一起共享早餐。
这时候玥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她的话陆宴州这才后知后觉程今禾已经离家好几天了，这几天公司事情很多，他忙的脚不沾地，都没有去理会她，想着让她自己冷静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如今女儿在问，他也不好敷衍，于是道，“你要给她打电话问问吗？”
玥玥有些心动，就在这时陆宴州的手机响起，是秦雨薇。
她知道陆宴州今天晚上要出发去外地出差，问他要不要让玥玥去她家住几天，他开的是免提，所以玥玥自然也听到了。
她顿时把自己要给妈妈打电话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忙高兴地答应了。
然后吃过早餐，陆宴州就带着玥玥去找秦雨薇，把她送到那里之后，陆宴州就去了公司，在去的路上他点开通讯录打算给程今禾拨个电话过去。
他至少要出去半个月，老是把玥玥放在秦雨薇那里也不行，她身体不好，累病了得不偿失，所以程今禾怎么也该回来了。
可是转念一想，他要是主动打电话给她，岂不是会让她恃宠而娇？下次一个不如意就丢出离婚协议书离家出走那还得了？
不，他不能惯着她。
于是他干脆丢开手机，不予理会。
蒋从闻是在五天后跟程今禾取得了联系，他只说了五个字，“欢迎你回来。”
程今禾心头微微一紧，随即莞尔笑了，“好。”
回归公司上班的日子定在了下周一，还有三天的时间，挂了电话后，程今禾就开车去了一趟市区，先是去超市采购一些食物，然后去商场给自己置办两身西装，自从结婚后，她的穿着都是很简单，除了必要时间回老宅会稍微打扮一下。
其他时间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在这几年身体并没有发福，所以西装很快就搞定了，当她提着衣服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老宅打来的电话。
是她婆婆，一接通就道，“你今天有空回老宅一趟，晚上宴州妹妹妹夫来家里吃饭，他们喜欢吃你做的饭菜。”
陆宴州的妹妹陆欣怡结婚刚一年，与她老公是青梅竹马，与娘家住得近，所以常常回来吃饭。
每次都点名要程今禾做饭，这次也不例外。
说是喜欢她的手艺，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磨她而已，毕竟这个小姑子自从她嫁给她大哥以后，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要不是迫于公婆给的压力，她态度更恶劣。
哪怕是结婚了也不忘折腾她。
之前因为陆宴州的缘故，程今禾只当是没有看到她的敌意，任劳任怨的想尽办法给她做一桌子饭菜，可那是以前。
而现在她也已经不需要和她打什么照面。
思及此，她说，“妈，我今天没有时间。”

想到这里她缓缓收回目光，语气清冷，“袁阿姨，您不是很清楚我为什么会割腕自杀的吗？”
袁芳一滞。
接着程今禾就把她推开了，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向程老爷子，“还要接着打吗？从小到大除了打我，要不就是以我妈名义逼我，这些招式我都厌恶透了！”
程老爷子眉心皱起，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这几年您利用我和陆宴州的关系与他攀交情，以此为公司争取利益，哪怕明知道这么做只会让他更嫌恶我，您也乐此不彼，我以为到了现在也应该知足。”
他瞪着她，“你这是在和我算账？难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家？”
程今禾勉强勾起一丝笑容，“是为了这个家，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就转身欲走。
见状，程老爷子果然抄起棍子再次要往她身上砸，程今禾率先察觉到，忽然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棍子。
这个举动令程老爷子和袁芳都始料未及。
毕竟在他们印象中程今禾逆来顺受惯了，之前也没少被打，但从来都不敢反抗，更别说现在了！
而下一秒，就见程今禾就将手里的棍子狠狠地丢到了地上，顺带踩了两脚，甚至神情里带着挑衅之意。
她一字一句的说，“别忘了，即使离婚，我也是陆氏集团的股东！”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隐隐的威慑力，程老爷子不由微怔。
当年程今禾嫁给陆宴州，陆家老爷子在自己名义下划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她，当作聘礼。
这几年程今禾虽然没有参与陆氏集团的任何工作，但确实是算股东之一，也就是说只要她愿意，干涉陆氏和程家的合作也是有权利的。
他果然陷入迟疑。
就连袁芳也冲他无声的使眼色，他顿时沉默。
程今禾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中，只是无声的冷笑了一声，没再看他们，转身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身后依稀传来袁芳的声音，“你别太心急了，她不敢忤逆的，别忘了程曦以后还要麻烦宴州的。”
后面程老爷子说了什么程今禾无意去听，反正从来都没有人真的去在意过她的感受。
陆宴州晚上有应酬一直到十一点多才到家，玥玥还没睡，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的等他回来。
他走过去把女儿抱到怀里，“困了就去睡觉，不要熬夜知道吗？”
玥玥打了个哈欠，“可我怕黑。”
陆宴州挑了下眉，他下意识看了眼卧室的方向，果然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也就是说程今禾还真敢没回来！
想到这里，他的眼眸微微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玥玥在他怀里说，“爸爸，妈妈老是不回来，是你们吵架了吗？”
陆宴州一顿，随即低声道，“妈妈有事所以不在家。”
“那能让秦阿姨来家里陪我吗？”
他还没回答，手机就响起，是老太太打来的。
陆宴州将女儿放到房间床上，转身按了接听。
“这个周末你妹妹办暖居宴，你带着玥玥还有你老婆一起回来。”
“知道了。”
“对了，你妹妹说你老婆做饭手艺不错，让她过来帮忙，你记得和她说一声。”
陆宴州没说话。
老太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你和今禾还好吧？上次你出差，你父亲一直在问她你去了哪里，她挺为难的，还被你父亲训斥了一顿，后面你没有跟她吵架吧？”
“没有，您想多了。”
“那最好是。”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听说秦雨薇回来了？你和她......”
妈，不早了，我要准备休息了，您也睡吧。”
老太太沉默几秒，最终把电话挂了。
陆宴州握着已经是一串忙音的手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转身回到女儿房间，检查了一下她有没有盖好被子，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便准备离开，倏地，目光又是一顿。
玥玥爱画画，但是有一个小毛病就是不爱收拾，比如此时此刻的书桌上摆满了各种画画纸，为此程今禾还教育过她，只是效果甚微，她在的时候，玥玥还会收敛一点，现在不在，又开始四处乱扔了。
他只得走过去帮女儿收拾，将画好的收纳在一起，不要的都扔了，当他捡到一个纸飞机时，视线稍稍停了停，这纸上似乎有字，密密麻麻的，而且还是打印字体，这不是拿了他书房的文件吧？
他不由皱眉，捡起纸飞机打开，上面大大的几个字引入眼帘。
离婚协议书......

程今禾嘴唇张了张，她其实是想说他出差回来也挺累的，不想他那么辛苦而已。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她苦涩的一笑，刚要转身回房忽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了，这才记起玥玥的房间好像还开着窗户，也不知道陆宴州有没有注意。
玥玥从小体弱，要是着凉了可就遭了。
这么一想程今禾只得往玥玥的房间走去，门并未关，想必还没睡，她刚要抬脚往里走，紧随其后玥玥的声音从房间响起。
“爸爸，你这次出差怎么去了那么久？你答应过我出差不超过七天的。”
接着，就听陆宴州语气淡淡地说，“爸爸没有骗你，这次不是去出差，是陪你秦阿姨看病去了。”
话音落地，站在门口的程今禾不着痕迹一顿，什么？不是出差？
随后就听到玥玥满是焦急问，“秦阿姨？她怎么了？”
“她最近情绪不太好，爸爸陪她去看心理医生。”
玥玥哦了一声，“那她还好吗？”
闻言，陆宴州似乎是笑了笑，“你倒是挺关心你秦阿姨。”
“那当然，除了爸爸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她了，要是她是我妈妈就更好了。”玥玥无比天真的说。
陆宴州不由愣住。
与此同时，仅仅一墙之隔的程今禾更是浑身僵立在那里忘记了动弹，她不可思议的看向房间，虽然她看不到女儿此时此刻的表情，但不用想都知道，她一定是一脸的向往。
光是想到那幅画面，程今禾的心都狠狠一痛。
而下一瞬，玥玥又开口，“对了爸爸，明天我想去找秦阿姨，她开生日part，我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礼物呢。”
“哦？”
“她看中了一款围巾，所以我把你们平时给我的零花钱存在那里让保姆阿姨帮我买了。”
听到这里，陆宴州忍不住笑了，“你有心了，等你秦阿姨看到肯定会特别感动的。”
后面他们父女两还说些什么程今禾已经没有再去听，她一个人缓缓走回房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程今禾却笑了。
只是笑容看起来十分的破碎，伴随着眼里的热泪。
她嫁给陆宴州五年，他连一句实话都不愿和她说，养育玥玥五年，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却成为了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向她的心脏。
五年了，玥玥从没有给她准备过任何生日礼物，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她一直以为是她随了陆宴州的性子，只不过万万没想到，她不是不够暖心，而是暖心的人不是她而已。
第二天程今禾醒来的时候陆宴州已经带着玥玥在餐厅吃早餐了，父女两见到她都没多大的反应。
这时候保姆从厨房出来，陆宴州倏地道，“一会儿我带玥玥去陪她爷爷做检查，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
这话就像是一句通知，不是商量，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程今禾站在那里，就在阿姨准备接话的时候，她应了一声，“那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陆宴州脸上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看情况，怎么？”
程今禾抿了抿唇，“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买了蛋糕想要一起庆祝一下。”

深夜十二点。
程今禾快晕过去了。
陆宴州这次出差了一个多月，一股脑的全都发泄在了程今禾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陆宴州把她整个人捞起。
“不要了。”程今禾轻轻摇头，她一身瘫软，除了摇头，也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陆宴州并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而是轻蔑一笑，“招架不住了？”
程今禾唔了一声。
下一秒，男人嗤笑，“有力气去老宅告状，没力气招架我？”
很快房间里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总算再度回归平静，程今禾蜷缩在凌乱的被褥间，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有些出神。
陆宴州这次回来明显是带着情绪的，所以才使劲折腾她，要不是一通电话，他根本不会放过她。然而即便如此，她身上还是酸痛的厉害，就像被车子重重碾压过一般。
思及此，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混蛋。
声音并不大，只是没想到紧接着浴室的门开了，陆宴州一边系着衬衫扣子一边走出来，他扫了她一眼，“骂我？”
“......”
从程今禾的角度看去，此时此刻他的侧脸在昏黄的壁灯下显得格外冷峻，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投下一道阴影，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味道。
她垂下眼，“老爷子只是关心你想知道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并没有其他意思。”
“所以？”陆宴州总算说话了。
“而我作为你的妻子不知道你的去向，你认为说得过去吗？”程今禾没好气的回道。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宴州就冷笑出了声，“妻子？需要我提醒你是怎么成为陆太太的？”
见状，程今禾不免有些泄气，陆宴州和陆家老爷子关系僵硬几乎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主要的导火索还是因为她。
要不是因为......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门就被扣响了，接着就响起十分稚嫩的童声，“爸爸，是你回来了吗？”
他们不约而同的静默，下一秒，陆宴州走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粉色kt猫的小女孩。
陆宴州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脸上冷然的表情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脸的温柔，“睡不着了？”
小女孩点点头，“我想要爸爸跟我讲故事。”
陆宴州不假思索的把她抱起，“好，我们去房间。”
就在这时，程今禾忽然开口，“玥玥，爸爸明天一大早还要陪爷爷做检查，妈妈给你讲故事行吗？”
然而，玥玥只是往陆宴州怀里缩了缩，低声嘟哝，“可我就想要爸爸。”
程今禾还要说话，陆宴州已经有些不耐的打断了，“行了，一会儿我直接在孩子房间睡了，我做事还用不着你提醒！”
话一说完就抱着女儿走了。

随后就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她挺懂事的，不会生气。”
“那就好。”秦雨薇笑着。
接着他们就离开了，在门彻底关上的那一瞬间，秦雨薇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敛下。
父女两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玥玥一进门就有些紧张的拉了拉陆宴州的手，“爸爸，妈妈一会儿看到我这么晚回来，不会骂我吧？”
她这么一说陆宴州才想起程今禾，再看着冷清的屋子，然后说，“她不在家。”
“不在家？”玥玥愣了下，“她去哪了？”
陆宴州摇头，“不知道。”
玥玥狐疑，印象中妈妈好像一直都是待在家里的，不管她是上学去了还是出去玩了，只要一回来就能看到她。
有时候她还在想为什么妈妈不像其他小朋友的妈妈一样出去上班呢？老是待在家里管着她，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碰的，真的很烦。
所以现在听到妈妈竟然不在家，脸上顿时笑了，“不在家也好，省的听她啰嗦！那我现在马上去洗澡睡觉。”
等玥玥回房间以后，陆宴州就直接去了卧室，过了会儿玥玥房间的门打开了，她从里面偷偷走了出来，她突然想要折纸飞机，于是悄悄地溜到了爸爸书房想要找白纸。
平日里妈妈都是拿爸爸办公不用的废纸给她折纸飞机的，现在妈妈不在，她就自己去找！
于是她在整个书房搜寻了一圈，可都没有找到不用的纸，最后视线落在了书桌上的两张纸上，几个字她不认识，丢在桌上的应该是用不上的吧？
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拿着去了房间，大不了爸爸明天问起就说自己拿来算算数好了。她这么想着。
隔天，隔天咖啡馆里。
“你的意思是你要重新回归公司？”对面的男人皱眉看着她。
程今禾不假思索的点头，“是，欢迎吗？”
男人仍然皱着眉，没有回答。
程今禾缄默。
此时坐在对面的人是她大学同学也是她的公司合伙人，蒋从闻。他和她年纪一样大，褪去了大学时期的稚嫩，浑身上下取而代之是一股从容的架势，几年不见，似乎更帅了，气质上也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虽然她没有踏足过这个圈子，但偶尔也有听闻，知道他把公司经营的很不错，向她证明了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所以蒋从闻的反应很冷淡，她也并不意外。
想当初自己和他共同创立广告公司，不到一年她就打算退出公司，打算结婚生子，面对蒋从闻的挽留，她很认真的说，“一心不能二用，我想经营好我的婚姻和家庭，对不起。”
蒋从闻当时特别的怒其不争，以至于这些年两个人基本没有联系。
如今她说要回归，蒋从闻沉默了下，说，“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就要放弃？”
然而程今禾却是一笑，“我脱离圈子已经很久了，你不同意也很正常，但我不会放弃开始自己事业的打算。”
蒋从闻最终没有给出答复。
程今禾也并不失望，只是在她与他告别的时候，蒋从闻忽然道，“这几年，你过得幸福吗？”
她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