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姐，我是小张。”

居然是早上那个小伙子。

“小伙子，大娘记得你，早上多谢你帮忙了。”

这声大姐杨玉芬可不认，不就差辈了吗。

“大娘记性真好，我想跟您谈个生意。”

小张脸皮厚，当即改口。

“谈生意？你不是在纺织厂里上班吗？”

小张身上穿着纺织厂的工服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可能上不了了，本来也只是个临时工，挣的太少，我爹摔断了腿躺病床上，花钱的地方多，我看您这烤红薯的生意不错，但是您只在这里摆，所以我想从您这里拿红薯，然后我去别的地方摆。”

。

杨玉芬是卖生红薯的，小张这么开口，是想要谈价钱。

“那你晚一点，等我收了摊子再说。”

杨玉芬没有拒绝，小张双眼一下就亮了起来，然后身边就又挤了个人进来。

“大妹子，你介意多我一个不？你放心，我也不在这一片摆，我看你三天了，你这红薯别处没有。”

杨玉芬想了一下，点头。

“就你们两个吧，再多，我这红薯也不够了，卖生的不如烤红薯赚钱，我自己其实也能卖完。”

杨玉芬这么一说，一老一少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现在成了竞争对手了。

“不过你们想好了，真的要买，我只收现钱，不赊账。”

杨玉芬坚决的说道。

“当然当然。”

喊杨玉芬大妹子的男人王大治连连应声。

倒是小张微微沉默，最后不知想什么，转身进了纺织厂。

“小张，你想好了？你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要是把这个工作卖了，日后再想找可不容易了。”

“我想好了，家里的情况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也只能如此。”

小张苦着一张脸，看得人心里也难受，随后叫来了人，双方同意，小张的临时工的工作就换了人。

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是二十八，一年就有三百多，对方给了六百块钱。

小张盘算着六百块钱他能拿下多少红薯，除了红薯，还需要弄个炉子，三轮车他是弄不到了，但是弄个手推车完全没有问题。

还有他爹医院的欠费，若是再不交，人就要被送出医院了。

手术费交了，之后还要养，家中就他一个独子，所有的一切都得他自己扛。

纺织厂一下班，杨玉芬手里的烤红薯飞快的卖了出去，小张太急切了，想要再快一点，于是就蹲在一旁帮忙算账的。

他没碰钱，就是别人要多少，拿了多少钱出来，小张就帮忙算需要找多少钱。

杨玉芬只是多看了两眼小张，并没有说什么，人总有难的时候，能豁出脸皮来不容易。

比平时早半小时卖完，杨玉芬就带着人朝研究所走。

王大娘的儿子种了大概四亩地的蜜薯，一亩地四千斤左右，分出去了一些，手里大概是一万五千斤。

杨玉芬卖烤红薯也卖了一个星期了，头一天一百斤，之后都在三百斤一天，这还只是在一个地方。

当然，人吃多了就腻了，之后可能就卖不了那么多，可是她可以去多几个地方。

算下来刚好过年的时候就解决了。

“我最多只能匀出一万斤，你们也看到了，我一天就能卖出二百来斤，要不是要回家给我儿媳妇做饭，我骑个三轮去学校去电影院门口，肯定还能卖更多。”

两人点头，确实是这样，一万斤听着多，可是，真的不够卖的。

尤其，他们还是两个人分。

“你们其实也可以搭配炒栗子卖，烤炉上面架个锅。”


请你进来了吗你就进？不会是想来偷东西的吧？我儿媳妇上的什么班，这院子是能随便进的？还想给我儿媳妇盖帽穿小鞋，真当别人眼瞎看不出？滚！”

杨玉芬一顿轰，这要不是不想给儿媳妇丢脸，她还能骂更脏。

杨玉芬扫把拿了起来，那架势易梦玲自己不走，杨玉芬就要把人打出去。

易梦玲没想到面前的人就是秦念的婆婆。

“你不是说你不叫沈大娘吗？秦念嫁的男人就是姓沈。”

易梦玲气得脸涨红。

“你爹叫王八你娘也叫王八不成？老娘爱姓啥姓啥，叨叨叨叨叨，那么能说你怎么不去地里抓虫。”

杨玉芬不客气的扬起扫把，易梦玲今天穿的一条白色长裙，吓得连忙后退，就这样被赶出了门。

刘大娘跟张大娘对视一眼，他们这把年纪了，哪里能看不出这易梦玲是跟秦念不对付，故意来找事来的。

于是纷纷当没看见，各回各家忙去了，反正杨大妹子也没吃亏。

易梦玲看着啪一下在自己眼前关上的大门，怎么也不敢相信，等回过神来，才想起她的皮鞋，想要上去拍门，可是看到隔壁两家还开着门的院子，易梦玲跺跺脚憋着气回筒子楼。

只是离筒子楼越近，易梦玲就越气，当看到聚在水龙头下忙着洗洗刷刷的一群研究员的家属的时候，易梦玲脑子里又闪过一些念头。

“王嫂子李嫂子在洗东西呢，家属院就属两位嫂子勤快能干，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小易啊，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哎呀，这裙子真好看，诶，怎么染上了泥点子了，这几日也没下雨啊？”

王嫂子也笑着搭话。

“这，唉，没什么，只是去探望秦念同志的婆婆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要说家属院，还属秦念同志有福气。”

“是秦研究员？她婆婆来了？不是说她男人出任务去了吗？”

李嫂子手里洗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奇的开口，别的家属也忍不住好奇的竖起耳朵。

“是啊，专门叫了人来照顾秦念同志，我去的时候，秦念同志的婆婆在给她洗衣服呢，哎呀，我好像说错话了，那什么，两位嫂子可别往外说，就当没听见，当没听见啊，我回去换个衣裳，我还有事。”

易梦玲好像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急匆匆的离开。

家属院里一群做儿媳妇的妇人震惊了，一群当婆婆的妇人则是皱起了眉头。

“这小秦研究员平日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还是个本事人，刚结婚，就能捏着男人让婆婆妈来伺候，洗衣做饭，真是看不出来。”

“谁说不是，不过小秦研究员长得好看，男人就喜欢那样的，捧着也是正常，咱们人老珠黄了，哪里能跟人家比，那可是研究院院长的学生呢。”

一群小媳妇牙酸心酸。

“半点没有做人儿媳的温顺贤良，哪有晚辈让长辈给洗衣服的，真真是不孝，男人不在身边，指使婆婆干活，怕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觉得婆婆是个农村人看不起人。”

易梦玲分的房子在五楼，她还没结婚，五楼是单人宿舍，这从一楼上五楼，易梦玲无意撞了三人。

别人一问她怎么那么急，她就说自己不小心说错话了，再追问，就一副不好开口的模样，引得人好奇不已，偏偏她让人别问了，脚下却根本不挪。


“别的我也不会，就随手收拾收拾屋子，念念给了我五十块钱跟各种票据还有饭票，让我不用辛苦，可是我哪里舍得啊，自己做点怎么不是吃。”

在场也有不少跟杨玉芬一样情况的，她们也不乐意去食堂吃，虽然方便吧，可是哪有自己做省钱呢。

“这碎嘴巴子，不声不响的摸进我家门，我还以为是偷子呢，被我发现了，张口闭口喊我保姆，问我多少钱一个月，憋的什么坏心眼当老娘不知道？”

“你胡说，你这是污蔑，我好心去看你，你上来就泼我一盆污水，谁家会让长辈给晚辈洗衣服的，呜呜呜，明明就是秦念的错，我不过是不小心说漏了嘴，我还替秦念解释过，只是大家不相信。”

易梦玲捂着脸，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被人抓了现场，她被打成这样，当然想要打回去，甚至想要将秦念婆媳两个都撕了，可是不可以，跟她平日里的形象不一样，她还要继续留在研究院的。

“水壶精，呜呜呜，就你会哭，掉两滴猫尿，你当这都是家里的老爷么，看了会心软，老娘媳妇熬成婆见多了你这样妖妖艳艳的。

国家培养你，不把心思放在建设国家上，搞窝里斗，我怀疑你是故意的，我儿媳妇参与的工作多么重要啊！

连我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婆子都知道做好后勤，你却在这里裹乱，大家都是明眼人，不过是被你平日里那些样子言语一时迷惑罢了！”

本来想要出口帮忙的李嫂子几人闻言默默的后退了两步。

在场还有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是经历过那段艰难时段的，这才见曙光能过上几天平稳日子，国家越强，他们才能越好。

闻言一个个看易梦玲的目光就变得不同了起来，不少人想到了易梦玲日常的行径。

易梦玲身边的空地越来越宽，心中忍不住慌乱。

“你，你，你，你把我打成这样，还倒打一耙，我要去告你！”

易梦玲强打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想离开。

杨玉芬猛的上前一把抓住了易梦玲的胳膊。

“想跑，不用你去告，我还要去告你呢！走，我个老婆子豁得出去，这就去找领导！”

杨玉芬生拉硬拽，一副谁来都不管用的架势，钳着易梦玲的胳膊就往研究所方向去。

这个时候总算有人开口了。

“小秦她婆婆，我是咱们家属院的妇女主任赵连，这事情肯定给你一个公道，你别急，先把小易同志放开，小易同志她跑不了，咱们有事好好说。”

妇女主任赵连被人叫来已经听得差不多了，先温和的劝住杨玉芬，然后目光不满的看了一眼易梦玲。

易梦玲咬着下唇，只得站稳不再挣扎。

杨玉芬见总算有人出来主持场面了，也不再拉扯易梦玲，松开了钳制着易梦玲的手。

赵连的男人是研究所的后勤部主任，家属院这边要是出了事情，赵连处理不好，肯定是会对自己男人有影响的。

“事情刚才我也听了，小易同志，还不快给小秦同志的婆婆道歉，小秦她婆婆，还没问您怎么称呼，以后都是家属院的一员，大家一个家庭的人，得多来往来往不是。”

“我叫杨玉芬，她乱传谣言，中伤的是我儿媳妇，我不要她的道歉，我怀疑她是坏分子。”

杨玉芬一句话出来，赵连额头的青筋都绷紧了，现在虽然不像之前那样了，可是这话也是很严重的。


“这个干娘认的，便宜占着了，回头让那小子给你磕头。”

王大娘笑了起来。

王硕带着方芬买了不少东西，方芬硬是不要王硕出钱，然后亲自拿着东西牵着瑶瑶跟着王硕来了家属院。

到了门前，方芬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瑶瑶，一会叫奶奶知道吗？”

瑶瑶点头，明亮的双眼看向自己的妈妈，她知道的，虽然她年纪小。

王硕带着人进门就听到了屋子里的笑声。

“妈，我带方芬跟瑶瑶来了。”

“快进屋快进屋。”

屋子里响起的不是王大娘的声音，方芬有些紧张。

“这是干娘。”

王硕才想起来自己没跟方芬说这件事情，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去解释，只说了一句。

“干娘，这是方芬跟瑶瑶。”

“诶，来了，你娘刚刚还让我从她箱子里拿东西呢，外边冷，去屋里。”

杨玉芬招呼了一嗓子，然后去冲鸡蛋茶。

王硕带着方芬跟瑶瑶进屋，看到刘大娘也在。

方芬跟瑶瑶站得远，就在门边，怕身上的寒气伤了人。

“站那么远做什么，到炉子边上暖和一下，你是木头？不知道给孩子拿吃的？”

王大娘有些嫌弃自己儿子，连她的好姐妹都知道起身去帮忙冲鸡蛋茶，这儿子进来了就跟哑巴了一样。

“王奶奶好！”

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哦，来，瑶瑶吃饼干。”

王硕才回过神来一般。

“王大娘，这是我给你买的，希望你身体早点康复。”

方芬将一兜子东西提了出来。

“好好好，瑶瑶长这么大了，来奶奶跟前坐。”

“鸡蛋茶来了，快喝点暖暖身子，有话一会说。”

杨玉芬端着茶缸子就进来了。

王硕连忙帮忙。

方芬看着手里的茶缸子，里边漂浮的蛋花浓郁的红糖色，至少打了两个鸡蛋。

“奶奶没买糖，下次给你买，你吃饼干，要是喝不惯鸡蛋茶，让你王爸爸给你冲奶粉。”

王大娘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瑶瑶很是喜欢。

“谢谢奶奶，瑶瑶都喜欢。”

方芬见一老一小相处得还不错吊着的心又放下了一些。

“小方，你坐过来。”

方芬有些忐忑的坐到了王大娘跟前，跟自己女儿挨着。

“小方啊，这是自行车票，现在自行车价钱在一百八十左右，手表就按梅花牌的算，然后缝纫机，最近院里结婚，彩礼是六百，我也就照这个数给。

你们都有工作，抓紧着领了证，等放假的时候把酒席办了，家里的屋子让王硕收拾一下，领了证就搬家里住，先把自行车买了，上班方便。”

王大娘一边说，钱票就数着压到了方芬手里，连王硕都傻了。

他怎么跟不上他亲娘的节奏了呢？这变化也太大了，他有点不踏实。

“大娘，这个，我有工资，能买得起自行车，这钱你拿回去，这票我拿着。”

“你能有多少钱，刚刚毕业还养瑶瑶，工作分配也才几个月，给你就拿着，我就一个念想，你们好好过日子，具体添置什么，怎么添置，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王大娘强硬的拍了回去，然后笑盈盈的对瑶瑶说：“瑶瑶留下来跟奶奶说会话，咱们烤红薯吃。”

“抓紧一点，别一会下班了。”

王大娘如同换脸一般没好气对着傻站着的儿子说了一句。

王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门。

风雪一吹，整个人如梦初醒。

“方芬，我妈她同意了，她让咱们领证，走走走，户口本我一直带身上呢。”


秦念开口邀请。

“老师也一起吧。”

秦念说着就已经主动将鸡汤分了一份出来，连肉带汤又弄了一块米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

胡院长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确实是多。

其他同事也不客气起来。

大家就拿着自己的水杯来，毕竟饭盒被拿走了。

“念念，你婆婆也太实在了，这饭跟用脚踩过的一样，压得这么结实。”

实验室里唯二的女生开口。

其余人纷纷点头，那鸡汤，怎么也得有半只鸡，而且鸡汤浓郁，黄澄澄的鸡油飘着，简直了。

这婆媳关系就是亲母女都不一定能这般好。

唯独青菜少了点。

秦念看着饭盒里的米饭，突然反应过来之前为什么跟婆婆一起吃饭容易撑了，婆婆只怕是每次都把米饭压结实了给自己装的。

虽然分出去了不少，可是秦念还是吃饱了，都不用同事跟她分，不过大家还是热情的让秦念都尝一尝。

刚刚吃好，研究所的广播就响了起来。

易梦玲的声音出现。

“你好好念，一遍过好过读三遍，我来的时候听保卫科说了，小秦同志的婆婆就守在大门前呢，你若是不想再吃苦，就干脆一点。”

赵连的男人易爱国将易梦玲带到了播音室，道歉书检讨书各一份，道歉书是杨玉芬要求的，检讨书是院里要求的，都得读。

本以为要道歉就已经够丢脸了，没想到还要写检讨当众读出来，易梦玲已经不敢想之后她在研究院别人会如何看她了。

大喇叭的声音结束，杨玉芬满意的走了。

研究院食堂的饭菜她也见识过了，知道送饭能送进去，杨玉芬开始了每日送饭。

“妈，不用那么麻烦的，食堂的饭菜也不错。”

秦念怕婆婆辛苦，不由开口。

杨玉芬只是点了点头，看着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的儿媳妇，继续着自己送饭的行动。

食堂饭菜再好，也没把儿媳妇养起一点肉来，还是自己做的饭菜好，就是两个母鸡下蛋少了点，还好还有肉票可以弄些肉。

秦念实验室的工作出现了重大进展，以至于秦念本以为要忙半个月，一下忙活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从秋到入冬。

但是成果是喜人的，实验室里的众人欢呼雀跃。

“大家都非常不错，给你们三天的假期，休完假了立即回来，我们进行下一阶段的试验。”

胡院长金口一开，本就雀跃的众人差点想要将胡院长抬起来庆贺，还好一个个都还算沉稳，怕胡院长的身子骨经不起他们折腾。

“我要大睡三天！”

“我也是我也是！”

“我得去买过冬的衣服，念念，要不要一起？”

萧然然凑到了秦念身边。

秦念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我准备带我婆婆去逛一逛，可能抽不出空跟你逛街了，我婆婆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照顾我，我都还没带婆婆出去逛过。”

而且，她那新婚丈夫自从出任务到现在居然有两个月了，却还没有半点消息，这段时间她太忙，都没顾上这些，不知道婆婆该多着急。

该着急的杨玉芬此刻正在暖棚里喂小鸡。

“你这小鸡养得真好，居然还活了这么多，这胖乎乎的看着就喜人。”

原本小孩拳头大的小鸡崽子如今全都长到了一斤多快两斤了，笼子也是换了又换，积攒下来的鸡粪放在暖棚里不仅能肥地，还增加了暖棚里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