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庭酒店。
“苏小姐，您好，请问您在我们陵园预定的墓地位置，骨灰火化和下葬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呢？”
苏昀卿怔忡片刻，才回：“半年后。”
话音落下，浴室传来开门声。
苏昀卿连忙摁断电话，肉眼可见的慌张了一瞬。
恰好被沈爵敏锐的尽收眼底，俊脸沉下。
正要开口，苏昀卿便被一只骨节分明大掌拉过，下巴被高高抬起。
二话不说，男人的唇精准落下，霸道啃噬。
苏昀卿双手环着他肩膀，难得仰头热情迎合。
半个月没见，沈爵特疯狂，仿佛要把先前欠下的全补回来。
在床上的沈爵与私下清冷禁欲的他判若两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他这方面需求大。
“半年后要去哪？”男人素来冷漠清冽的嗓音已被情欲熏染出性感的沙哑。
看来刚才他是听到了她的回答。
好在没听全！
否则，她不确定与沈爵的关系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更不确定他会不会在乎她的生死。
因为从认识到现在，他和她只是老板和秘书、情人和金主。
“没哪。”苏昀卿回的无波无澜。
闻言，沈爵黑沉莫测的眼眸阴冷一片，遂而指尖用了力气点在苏昀卿侧腰最敏感位置，让她忍不住抿了唇。
“Y是谁？”
女人腰部的哥特Y字飘逸灵动。
苏昀卿眼中闪过一丝晃神，只片刻恢复如初，主动吻了吻他滚动的喉结。
“没谁！”
看她强撑着疲乏讨好的动作和接二连三否认，沈爵黑眸微眯，掩了微波。
等苏韵卿再醒来时，身侧已没了人。
顺着柔纱帘透出皎洁月色，浴室磨砂玻璃露出男人剪影。
宽肩窄腰长腿，是不看脸都可以迷倒万千少女的那一款。
偏他那张脸生得立体精致，英眉深目，只一眼神便足以让人心甘情愿上刀山下火海。
只可惜，他眸中始终冰天雪地，谁都无法融化。
水声骤停，沈爵只围了浴巾，缓步走近。
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她披了件外套，懂事的拿着毛巾上前轻柔为他擦干。
最后指尖在他胸口处一条淡淡疤痕上轻轻摩挲，感受到男人强烈的心跳，苏韵卿眸心深处尽显缱绻。
“今天后，不用再来了。”
男人如下通知般的命令，苏韵卿没一点心理防备，更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么快。
都不用等她告诉他，她快死了！
苏韵卿心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下，喉间酸楚难耐，眸色也黯淡下来，抬头，“能再等半年吗？”
她上周查出胃癌，只剩半年时间。
做沈爵秘书的这4年，为了不被解雇，她常常忙得忘了吃饭，有时应酬还需要喝酒。
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喝出胃出血。
大概，胃就是日积月累弄坏的！
沈爵没说话，却笑了声，眼里毫无半点笑意，比他不笑时更冷漠。
答案不言而喻！
苏韵卿故作平淡：“随便一问，你别当真，我明天就去和夏柳交接！”
夏柳，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但进公司不过一周，就破例升为了沈爵生活助理。
见她如此干脆，沈爵忽地再次捏住她下颌，墨染的眸子沉沉像是要穿透她内心。
毫不疑问，苏韵卿是他遇到过最聪明也最漂亮识大体的秘书，不但工作能力优秀，在那方面更是与他高度契合。
简直完美的无可挑剔！
不过......
他脑海中浮现那晚苏昀卿口中不断呢喃的名字，心中无端升起一抹烦躁。
“苏昀卿，你知不知道你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叫人提不起半点兴致？我玩腻了！”
话落，他穿上衣服，不带丝毫留恋，走得那样干脆。
房间再次归于沉寂。
苏昀卿在原地站了许久，瞳仁颜色慢慢转淡，心不受控制地痉挛，让她有些呼吸不上来。
这些年，为了能留在他身边，不管是工作还是床上，她始终谨小慎微，从没犯过错。
是他身边待的最久的秘书，亦是情人。
可终归他玩腻了！
“扣扣”
门口再次传来声响，苏昀卿眼睛一下子亮起，打开却发现不是他！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苏昀卿自嘲。
赵助理将手里的纸袋递给她，脸上冰山表情和沈爵如出一辙。
不用他开口，苏昀卿熟稔的将纸袋里的白色药片，就那么干咽了下去。
苦涩顿时蔓延开，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五年来，每次事后，赵助理都会第一时间来送避孕药，并目睹她吃下。
沈爵不喜欢带套，也不喜欢麻烦。
独独没考虑她常常吃这些药会不会伤身体，有什么后遗症。
她扬起浅莞，荒凉的像是失去了灵魂。
“苏秘书，沈总说你今晚可以歇在这，这是他给你的卡，里面有100万，密码是666666！”赵助理毕恭毕敬传达着沈爵的吩咐，并递上了银行卡。
这些年，沈爵给了她不少钱。
是个很大方的金主爸爸。
避免他起疑心，她亦毫无扭捏的收下了他给的所有。
“谢谢，我马上走！你稍等！”苏韵卿从容接过。
关上门，迅速穿好衣物，取下房卡交到赵助理手上。
“麻烦你给沈总！”
“好。”
不得不说，苏韵卿是他见过老板身边最识趣的！
转身，离开酒店。
回到家，苏韵卿把银行卡随意扔进快堆满的盒子，直奔浴室。
热水浸满浴缸，她阖上眼睛，整个人慢慢沉下去。
短暂的窒息似乎缓解了她那颗痛得快死的心。
2分钟后，她浮上水面，眼睛通红、空洞。
一天没吃东西，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最后她匍匐在浴缸吐了。
吐的眼泪和地上的黄胆水融为一体。
看上去十分恶心。
苏昀卿感觉自己要吐死过去，都快分不清是心疼或者是胃疼。
或许，一开始她就错了！
同一颗心脏，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几人小声嘀咕着，却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他们小心翼翼地回头，只见沈爵正闭目养神，但那紧锁的眉头却透露出他内心的烦躁。
几人见状，急忙加快脚步，匆匆离开了包厢。
他们一走，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爵猛地睁开眼，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
深夜。
苏昀卿挂断电话后，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却翻来覆去怎么也都睡不着。
胃部传来阵阵的疼痛感，她无奈的挣扎起来，准备弄点吃的。
可惜，打开冰箱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眉头轻蹙，坐在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份外面。
她蜷缩在沙发上，黑色的夜晚让她对时间有些恍惚。
叮咚——叮咚——
苏昀卿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是期待已久的外卖到了，连忙弯下腰去开门。
“苏昀卿。”门外，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夹杂着浓重的酒气，唤着她的名字。
苏昀卿猛地拉开门，看清来人后，刚要关门，却被男人宽厚的手掌一把拽开，他硬生生地挤了进来。
“你还真是能耐了，竟然敢挂我电话？”沈爵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和酒意。
苏昀卿的眸光一沉，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声音冷淡地拒绝：“沈总，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已经辞职了，不再是您的员工。”
沈爵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往前迈了一步，将她桎梏在玄关处。
“呵，你既然以前那么听话，我让你去接我，你怎么就不去呢？”沈爵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质问和挑衅。
自从苏昀卿提出离职的那一刻起，她就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与“听话”这两个字彻底绝缘。
沈爵似乎并不甘心，他慢慢地俯下身来，酒气萦绕在苏昀卿的鼻尖。
她嫌弃地皱了皱眉，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沈总，您看起来喝得有点多了，有啥事儿咱们明天再聊吧！”她伸出一只手抵在沈爵胸口，直接拒绝了他想靠近的动作。
沈爵却低头，又往前凑了一点，苏昀卿干脆把头转到一边。
“沈总，需要我帮你联系夏秘书来接您吗？”她目光低垂，盯着地板。
沈爵的眼神太热切，苏昀卿缓缓移动身体，想要挣脱开。
“苏昀卿，你就这么急着想摆脱我，好去投怀送抱别的男人吗？”沈爵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让我来猜猜，是不是那个男人比我技术好？或者比我更有钱？比我更会玩？”
苏昀卿一听这话，抬手就是一巴掌，她愤怒地盯着沈爵，一字一顿地说：“沈爵，你别太过分了。”
沈爵歪着头，抬手擦了一下嘴角，冷笑一声：“呵，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怪不得呢。”
“你给我闭嘴，马上从我家滚出去！”苏昀卿忍无可忍，狠狠地踩了沈爵一脚，推着他的后背呵斥道。
门刚一打开，沈爵就和门外站着的男人四目相对。顾景行手里拿着外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了沈爵的身影。
沈爵嗤笑一声：“怪不得急着赶我走，原来是怕坏了你的好事啊！”
“你......”苏昀卿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完全不想解释。
她接过顾景行手里的外卖，声音冷淡地说：“外卖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砰——
门关上后，顾景行双手插兜，原本想说的话都被关在了门外。
他挑起眉头，带着几分挑衅地说：“哟，沈总半夜还跑来串门呢？”
沈爵以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顾景行，嘴里仿佛含着毒液，不屑地吐出一句：“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招惹女人。”
“你说什么？”顾景行气得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沈爵狠狠地怼在墙上，大喝一声。
沈爵仰着头，阴鸷的目光中满是嘲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苏昀卿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竟然会看上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甚至还......”
他的目光挑衅的意味十足：“中看不中用。”
“妈的，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老子到底行不行！”顾景行气得暴跳如雷，举起拳头，对着沈爵的脸就砸了过去。
咔嚓一声——
沈爵的眸光微微一闪，灵活地迎着拳头偏了偏头，顾景行的拳头刚好擦过他的脸颊，却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沈爵的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但他却仿佛毫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盯着顾景行。
“顾景行，你干什么？”苏昀卿听到外面的动静，担心两人会惊扰到其他住户，连忙出来查看。
没想到，她刚一出门，就看到沈爵被打得嘴角流血的一幕，心中不禁一惊。
沈爵捂着嘴角，森冷的眼眸紧紧注视着苏昀卿，语气冰冷地说道：“真有本事啊，苏秘书，竟然教唆他人故意伤害我，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说完，他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顾景行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自己上当了。
他快步想要追上沈爵，愤怒地喊道：“是我打的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苏昀卿担心顾景行会节外生枝，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劝阻道：“行了，别喊了，物业一会儿该找上门来，说我扰民了。”
“这个狗东西，竟敢算计我！”顾景行越想越生气，拳头紧握。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苏昀卿显得有些疲惫，退回到门口，准备关门。
顾景行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关切地问道：“诶，等等，你的病怎么样了？”
“我没事了。”苏昀卿轻轻摇头。
“你别着急啊，你这个病，医生说还有的治，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可以介绍给你。”顾景行扒着门，既不进去，也不肯走。
苏昀卿无奈地看了看手机，说道：“顾总，就算是要看病，也不用这么着急吧！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你这么打扰病人休息，真的好吗？”
顾景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唐突了：“那我明天来接你，去做个全身检查。”
“好好好。”苏昀卿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关上门。
她靠在门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自嘀咕：大晚上的，这两个人真是有毛病，一个接一个地来添堵。

沈爵向来寡淡，可真的动起怒来，周身都散发出冰川的寒冷气息，更显五官冷酷，让人毛骨悚然。
“对不起，是我的错！”苏昀卿心闷闷的发疼，低垂的眼睫像失去羽翼的蝴蝶再也无法起飞，只余躯壳。
“沈总，是我笨，不怪苏姐姐。”夏柳拉着他的西装外套怯生生解释，小脸红扑扑的，扑闪扑闪的睫毛和软糯声调让沈爵一扫阴骘。
“这个月工资减半。”男人的话语不容置喙。
苏昀卿：“是！”
苍白的脸是粉底都无法遮住。
“走，我给你上药。”
沈爵拉着夏柳胳膊宛若天神得胜大大方方离开，连余光中的一丝厌恶都没有留给苏昀卿。
待他们走开，才有同事看见她红肿的胳膊，立刻过来安慰：“苏秘书，你的胳膊......先用冷水冲冲吧？”
“我去拿药膏。”
“你们去忙吧，我自己来就好。”
她满脑子都是刚才沈爵那句话。
五年来她从来没出过错，沈爵也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以为，多多少少该有些偏爱的。
直到她看见他紧张夏柳的样子，她知道他从来不屑伪装，那些呵护是发自内心的。
拿着药膏回到秘书办，隔着透明玻璃，苏昀卿能清晰看到沈爵帮夏柳上药时的小心翼翼。
原来那双不沾人间烟火的清透双手，也会笨拙地为别人涂抹药膏。
英俊面庞因为紧张而轻微紧绷，看向夏柳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温柔，苏昀卿呆呆看着，忽地，胃中传来尖锐疼痛。
明明她有按时吃药的。
医生叮嘱过让她不要有太多情绪波动，可看见这样的画面，让她如何能平静？
颤抖着双手从包包里掏出白色药片服下，故意别开脸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近在咫尺的浪漫剧情，才稍微有些好转。
她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即使只剩半年，她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
夜幕降临，偌大帝国之都点缀上宝石一般光亮更加熠熠生辉。
“扣扣”
苏昀卿敲响沈爵办公室的门，“沈总，车已经备好。”
往常的应酬，他向来只带她一个秘书，今天他特地让夏柳跟着。
车子滑行在如墨夜色。
应酬少不了要喝酒，苏昀卿现在的身体完全禁不起折腾。
况且，这些年她挡得够多了。
“沈总......”
到开口时，她还是犹豫了。
她从不曾主动提出关于自己的感受，从来都是顺着他的意思。
如今她罹患胃癌，不知道他会不会从夏柳那分给自己一分一毫怜悯。
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瞳仁，琥珀瞳孔分外摄人，只可惜她从中看不出一丁点温度。
他对她没有探寻，对于她说了半句的话，也只当做是欲擒故纵。
“今晚我可以不喝酒吗？”
苏昀卿挺直脊背，总算说出口，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倒更加紧张地看着沈爵，期待着他的反应。
“雅润律师和我们公司的约快到期了吧？”他靠在真皮座椅上，浑身松弛又慵懒，说出口的话分外冷。
“知道了。”苏昀卿抿唇，青葱一般纤指快要扣进肉里，胸口钝痛的越来越强。
她没想到他会拿朋友来威胁。
车子缓缓停在酒楼门口。
这是一家只对高级会员营业的私密场所，入目并不起眼。
走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顶楼，宾客早就到齐，就差沈爵这位座上宾。
“沈总，好久不见，今天带了新秘书？”
这么多年，就连外界也渐渐默认了苏昀卿如夫人的位置，见他身边有了新人，格外好奇。
“既然有了新人，那旧人是不是可以借给我们用用？”
油腻中年男人眼里迸发出精光，眼神不断在苏昀卿身上扫视。
明明她穿着得体并无任何一处裸露，他们仍旧可以露出那样猥琐的神态。
这些都是沈爵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没有他的授意，她不敢出身辩驳，只能在一旁赔笑。
“苏秘书别误会，只是我实在欣赏你的工作能力，如果有你在身边，说不定我也可以向沈总一样成功。”
男人爽朗地笑着，满脑子都是臆想。
沈爵面上没动，可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跟了他5年，苏昀卿明白，他已然有几分怒气。
至于是不是因为自己，她不敢奢望。
“沈总，要是有冒犯，我老董自罚三杯。”
见他久久没开口，董总高高举起酒杯，看似在请罪实则让沈爵陷入舆论漩涡。
堂堂沈爵，商场上翻云覆雨，怎么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伤了和气？
“问她自己。”
开口声线凉如薄荷，儒雅中带着几分磁性，落在苏昀卿耳朵里面却像是地狱修罗追下的最后通牒。
“董总，多谢您抬爱，我敬您。”
她哪里敢答应？
又怕这些人不依不饶，心一横，只能举起分酒器一饮而尽。
酒液滑入喉咙，又凉又辣，却怎么也比不上她心中涌起的暗流。
整场她不断为沈爵和夏柳挡酒，实在撑不住还是面带微笑找了借口才冲进洗手间，吐了个彻底过后，她的胃传来阵阵绞痛。
她赶紧服了药捂着胃蹲下来，希望能够好受点。
好不容易能勉强站起身，刚走出洗手间的门就落入一个满身酒气的怀抱，还没看清来人，一张撅着的酒气熏天的嘴便要凑到她脸上。
苏昀卿赶紧推开，想要挣脱环抱却发现，男人的臂弯实在太过有力。
“苏秘书，早在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跟谁不是跟？跟我老董不会亏了你，你开个价！”
刚才董总在她身后偷偷跟上来，想要趁人之危。
“董总，您喝多了，我扶您回去。”
她尽力想要维持体面，可怎么挣扎都是徒劳，男人的咸猪手就要顺着她的领口伸进去，她顾不得许多。
“董总，请自重！”
“乖乖从了我吧！”
男人那张油腻的脸不断放大，苏昀卿以为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时，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重重抽离。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用过的东西，即便是我不要的！”

翌日一早。
一夜没怎么休息的苏昀卿换上一身利落职业装。
高高挽起秀直长发，舒适真丝面料勾勒诱人曲线，配上那张精致小脸，实在美轮美奂。
美中不足的是嘴唇毫无血色，她不得不用了更深的红来掩盖。
准时到达沈爵办公司，做着例行准备工作。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她低头看了看腕表，应该是沈爵到了。
“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随之而来的一道俏丽声线，让苏昀卿心不由揪紧，手中文件散落一地。
兢兢业业4年，她难得失态。
旋即，门被推开，好闻的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苏秘书，她会和你交接。”沈爵口吻惯有的冷冽无温，像亘古不化的寒冰。
苏昀卿眼疾手快捡起文件放在桌上，抿了抿唇，努力清掉心里那一丝酸涩和憋闷，抬头看向躲在他身后眨着眼睛的娇人，立马明白了为什么沈爵会喜欢夏柳。
“夏柳。”
沈爵不喜废话，能被他亲自介绍，此人是真的入了他心。
“苏姐姐好，麻烦你啦！”
女人脸上满是初出社会的稚嫩和单纯，很难叫人不喜欢。
可她跟在沈爵身边的第一课就是察言观色，为人要圆滑。
那会她每天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生怕哪个动作惹得他不悦。
但现在的夏柳却可以对他撒娇，还有自己这个挡箭牌，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
“你有任何不懂可以问苏秘。”面向夏柳，沈爵冷硬的语调登时柔和不少，脸庞也没那么冰冷。
这样的偏爱，她从未得到分毫。
苏昀卿看着，心如刀绞，眼帘下忽闪着好几种汹涌的情愫。
怕被瞧出异样，她五指陷入掌心，企图用疼痛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知道了。”夏柳大着胆子冲沈爵撒娇，他连眉头都没拧一下，甚至从他舒展的眉宇苏昀卿明显看出了他有些享受。
看来，他对自己这类型是真腻了！
“我去给你准备咖啡。”
夏柳蹦蹦跳跳要离开，快到门口时才转身，一脸歉意，“我忘了还有苏姐姐，你要喝什么吗？”
她何德何能，敢用沈爵的人？
“不用了，谢谢。”苏昀卿礼貌回道。
小姑娘嘟了嘟嘴，有几分不开心，看了看阴晴不定的沈爵，最终关上门离开。
“夏柳刚来顶楼有很多不懂，用心点教她。”
苏昀卿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扯得难受的心，开口才发现嗓子沉闷嘶哑：“是，沈总。”
沈爵突然盯着她，苏昀卿条件反射低下头。
她从未忤逆他，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不许欺负她！”
清凉嗓音如同一把匕首，一字一字割得她胃都有点疼，脑子嗡嗡的。
没想到在他心里，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您放心，沈总。”
“我们之间的事也不许透露。”沈爵贵气十足的坐在宽大老板椅中，懒洋洋转着食指戒指，仿佛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精巧摆件。
他只是坐在那便有俾睨天下的气势，看似心不在焉，敛眼间便是一个商业帝国兴起或覆灭。
“是。”她咬紧下唇，继续风轻云淡。
即使明白她已经被他放弃，却还是不死心地问出了心中所想：“沈总喜欢夏小姐什么？”
“年轻、单纯。”
简单几字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插进苏昀卿胸口，鲜血淋漓。
跟了他五年，如今她二十七岁，比起二十岁出头的夏柳，确实算不得年轻。
而他的那句单纯才更让她觉得无奈。
今天的她，不是他一点一滴教出来的吗？
“嗯。”苏昀卿再次换上那副标准总裁秘书笑容，让人挑不出丁点错处。
“她今天第一天来，你带她熟悉熟悉。”
“好。”她第一次见沈爵这么关心一个人，敛下眼睑默默走到门口，手扶上把手，要拧下去的刹那停住。
“如果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苏昀卿问的小心翼翼，回头盯着沈爵那张俊俏脸庞，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细微表情。
沈爵蹙眉片刻，并没停下手中翻阅文件动作。
不知道是因为一大早听见死字觉得不吉利，或者有一点担心她。
“不会。”
嘴唇翕动，轻飘飘两字重重落在苏昀卿心头。
她不敢再停留，拧动把手夺门而出，整个人犹如被无数蚂蚁在疯狂啃噬。
那句冰冷的话不停在她耳边闪回，令她差点没克制住，但依旧湿了眼眸。
直到一声脆甜声响打断。
“苏姐姐？”
苏昀卿整理好思绪，凝向夏柳拿的焦香拿铁，好心提醒：“沈总只喝美式。”
话落，她转身立刻调整到最佳状态，扬起标准笑容，“我带你参观一下公司。”
各个部门掺杂着沈爵的喜好，苏昀卿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夏柳倒算得上灵光，手里拿着本子一直记个不停，小眉头蹙着，更显几分娇憨，就连她也忍不住心疼。
“这些最好要记在脑子里，沈总不喜欢等，也不喜欢做事温吞的人。”
“好的，苏姐姐。”
这个称呼莫名让苏昀卿堵心。
“叫我苏秘就好，跟我来茶水间，我教你冲咖啡。”
沈爵对咖啡有几分讲究，公司里放的秘鲁咖啡豆只有他喝的惯。
“早上沈总一般都会喝咖啡，用手冲壶冲泡就好。”
全智能的咖啡机，操作其实很简单，她示范了一遍过后就让夏柳自己操作。
夏柳动一步翻一下之前的笔记，又看一眼苏昀卿，明明只要五分钟的工作硬是做了十五分钟。
苏昀卿皱着眉，耐心快要告罄。
就在马上要结束。
“啊——好烫！”
“怎么回事？”
沈爵听见夏柳的尖叫一脸心疼地冲了过来，捧起那双柔荑，眉间蹙起小山。
苏昀卿摸着自己手臂上被溅得通红的痕迹，仿佛忘记了疼，唇轻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五年来，她不曾见他的眉宇如此紧蹙。
“好痛，真的好痛。”
夏柳眼泪一下子流满了脸，沈爵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转过头看向苏昀卿的目光阴郁戾气，“带个新人都带不好？”
“沈......”
没等她开口，夏柳已截断。
“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笨才会烫伤自己。”
夏柳鼻尖耸动，大眼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我见犹怜。
“夏柳什么都不懂，苏秘书也不懂吗？”

董总迅速整理好自己衣服，嬉皮笑脸道：“沈总，用你已经玩腻的秘书换这次合作，如何？”
沈爵闻言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的意思，只是略略掀开眼皮看了眼苏昀卿，像似在权衡着董总说的条件。
他的这反应，让苏昀卿如置寒冰炼狱，身体每处宛如被冰凌穿透般疼。
但最刺痛的还是某处，腐烂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跳动。
如果换做被交易的是夏柳，只怕他的拳头早就招呼到董总脸上。
此刻，她非常确定，沈爵不仅不在乎她生死，更没把她当回事。
可她是个人啊！
沈爵，怎么能仗着她离不开，就如此欺辱她？
空气中陷入安静。
苏昀卿就那么一眼不眨的盯着沈爵，却看不出一丝往日留恋，只有彻骨的冷。
“董总，您这样做不地道吧？”
没想到肯救自己的竟然是夏柳。
就连她一个新人都知道董总的行为实在可耻。
“夏小姐，没想到你心地这么好！沈总真是好福气！”董总轻笑。
夏柳脸色立马变了，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一般缩到沈爵身后。
董总这样油腻的男人，她一个小姑娘确实无力应付，可五年来，哪怕是比这还糟糕的情况，苏昀卿也不敢让他有半分费心。
果真！
只见沈爵嘴唇翕动，不带温度的流淌出四个字。
“换个条件！”
“那沈总，我们的合作可太可惜了。”
董总那架势，似乎对苏昀卿势在必得。
沈爵松了松袖口精致柳枝样式袖扣，微微侧头眼神中连怜悯都不屑给予。
“随便。”
董总眼珠转了转，伸出一根手指，“如果沈总肯割爱，我愿意让利一成。”
京郊那块地皮的项目是块肥肉，几个大佬都想要从中分一杯羹，本身并没有多少利润，让这一成，足足有五个亿。
应该不会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见沈爵沉默，董总嘴角的笑意更深。
同是男人，自然懂得江山和美人谁更重要。
更何况是玩剩下的。
苏昀卿不敢再赌，也不敢去看沈爵的眼睛，硬撑着胃绞痛的难受，强装风轻云淡：“多谢董总美意，还请宽裕我半年时间，等我教会夏秘书，就去您公司报道。”
半年过后，她一张死亡报告单正好能交差。
“好，我愿意等。”
得到肯定答案，董总满心欢喜转身离开。
“刚才多谢沈总。”苏昀卿咬紧下唇道谢，声音十分干涩。
“谢夏柳，是她要出来找你。”
所以，就算她今天被董总带走，他也不会意识到不对劲吗？
不对，是他根本不在意。
亦或者她这个旧人有人帮着处理，他也乐得清闲？
“不是她非要出来看，我不会坏你好事。”沈爵声音清冷，落在苏昀卿耳中，心底愈发悲凉。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解释的话堵在咽喉，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爵盯着眼前垂着眼眸的女人，心中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明明这五年来她足够乖巧，没想到他前脚安排了新人，她后脚就给自己找了退路。
还真是不枉他这五年调教。
只可惜她这招欲擒故纵只能对付对付董现路那种蠢货，眯了眯眸子，里面迸发出危险气息，沈爵拉着一旁安慰苏昀卿的夏柳要走。
“苏秘书怎么办？”
可能是同为女性，夏柳蹙着眉有些担心刚刚陷入危险的苏昀卿，却被沈爵冷声打断。
“不用管她。”
男人人高腿长，挺拔背影渐行渐远。
苏昀卿慢慢垂下了眼睫，闹得欢实的胃现在更是让她直接弯了腰。
“沈爵......”她面色惨白，原本粉嫩的唇毫无血色，这是她第一次越矩，妄想换回他一瞬停留。
“我胃好痛，可以送我去医院吗？”
闻声，沈爵回头，眼神里多了一分厌恶。
“死不了就自己去。”
“我看苏秘书脸色确实不对劲。”
夏柳担心，在不远处停住脚步，想要回去看看，被沈爵一把拉住。
“她惯会用这种伎俩勾引男人，你太单纯，别被她骗了。”
男人一字一句像是针狠狠扎在苏昀卿的心脏上，搅成一团的胃却不及胸腔中那处空洞让她难受。
苏昀卿从口袋里颤抖着掏出止痛药一股脑塞进嘴里。
只可惜药不医心。
二人早就走远，苏昀卿强撑起身，踉踉跄跄想要走到路口打车。
她还不想死。
能多听听那颗心脏跳动，哪怕是多一秒，她也甘之如饴。
刚走出酒楼，天公不作美，大雨倾盆而泻，苏昀卿抬头盯着灰色天空发呆。
她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会倒霉到如此地步。
雨水裹挟入骨寒意如同霉运很快将她淋湿个透，浑身冷的毫无温度。
她伸出手掌挡在额前，另一只手不停点动手机屏幕，奈何打车软件排位已三位数。
翻阅手机通讯录，苏昀卿恍然发现，除了沈爵她找不到第二个人来接她。
5年来，她将所有心思都扑在沈爵上，本就来寥寥无几的朋友更是一个都不剩了。
关掉手机，苏昀卿眯了眯眼睛，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公交站，连忙拎起裙摆，小跑起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身侧传来刺耳刹车声。
雨水混着汽车轰鸣而来，她只看见亮红色野马标志越靠越近，想躲却来不及。
要死了吗......甚至告别都没有......
他应该不会生气吧......她有好好听话，好好活着！
可是......
沈爵会很开心吧！
再没了她的叨扰！
剧痛后，苏昀卿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晕了过去。
“靠！”
第二天。
“醒了？”
苏昀卿缓慢撑开眼皮，入目，四周全是素白陈设。
她脑子迷蒙了好半晌，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哪！
没死吗......
在滴药水且泛疼的手确确实实告诉了她这不是梦！
她还活着！
“苏......苏昀卿，你没事吧？”
男声再次传来，这次带了些急迫，估计是担心她是不是被撞傻了。
“我手机呢？”
闻声回神的苏昀卿摇了摇头，顾不得关心自己伤势，也顾不得他如何知晓她名字，更顾不得第一时间处理自己被撞的事，而是到处找手机，但摸了个遍也没找到。
5年，她早已经养成了手机不离手的习惯，毕竟那是她和沈爵连接的唯一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