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渡张成的女频言情小说《我在古代买凶宅沈渡张成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绾紫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院墙外,更夫扯着喉咙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张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迷迷糊糊走到院中解开腰带。沈渡见状,忙用身体挡住慕笙的视线,急促道:“捂住耳朵!”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慕笙微蹙眉头,捂着耳朵吐槽:“这人也忒不讲究了!”沈渡:“自家院子,无可厚非!”慕笙轻轻抬眸,促狭道:“公子可知人与狗的区别?”沈渡轻咳一声,扭过脸去。张成没有回屋,而是打着哈欠去了姚娘住的西厢房。片刻之后,屋里传出姚娘歇斯底里地声音:“别碰我,我嫌脏!滚!给我滚出去!”“砰”地一声,张成从屋里跌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的衣裳。他一边扒拉,一边冲着屋里骂骂咧咧:“嫌我脏?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实话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你。当初娶你,不过是因为家中贫困且看你有些用...
张成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迷迷糊糊走到院中解开腰带。沈渡见状,忙用身体挡住慕笙的视线,急促道:“捂住耳朵!”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慕笙微蹙眉头,捂着耳朵吐槽:“这人也忒不讲究了!”
沈渡:“自家院子,无可厚非!”
慕笙轻轻抬眸,促狭道:“公子可知人与狗的区别?”
沈渡轻咳一声,扭过脸去。
张成没有回屋,而是打着哈欠去了姚娘住的西厢房。片刻之后,屋里传出姚娘歇斯底里地声音:“别碰我,我嫌脏!滚!给我滚出去!”
“砰”地一声,张成从屋里跌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他的衣裳。他一边扒拉,一边冲着屋里骂骂咧咧:“嫌我脏?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实话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你。当初娶你,不过是因为家中贫困且看你有些用处罢了。”
“滚!”一个枕头从厢房里抛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张成脸上。
听到声音,白英衣衫不整地从东厢房里出来,半倚门框,勾栏做派:“嫂嫂当真不懂为妻本分,不知这男人是要哄着,疼着的。夜半三更,将夫君从屋里赶出来,这般不尊不敬,难怪会被嫌弃。也就我表兄心肠好,顾着往日情分,让你留在张家享福。嫂嫂,你可莫要再惹怒表兄了。”
说罢,扭着腰肢走到张成跟前,勾住他的胳膊,明目张胆地往自个儿屋里带:“表兄心情不好,英儿替嫂嫂好好哄哄,嫂嫂可要记得感激英儿才是。”
关门前,白英刻意往姚娘屋里看了眼,不多会儿传出叫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姚娘房里的灯一直亮着,透过窗户,能看见对面交叠的身影。半刻钟后,对面的声音止了。姚娘打开门,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决然道:“张成,我要与你和离!”
角落里,慕笙拉着沈渡嘀嘀咕咕:“姚娘的死会不会与和离有关?”
沈渡:“因为不愿和离而杀妻?”
慕笙:“不是不愿和离,是不愿分家产!”
沈渡:“家产?”
慕笙叹气,原地踱步:“这张成未发迹前只是个帮人卖猪肉的小伙计,姚娘却在富商胡家做奴婢,还是深得胡夫人喜欢的那种。三年前,胡夫人生辰那日,胡家突然走水,小公子与乳娘被困火中,是姚娘拼死将二人救出。为此,还留了不少伤疤。胡家走水,是胡老爷的外室所为。她想烧死胡夫人和小公子,带着她的孩子上位。此事在县里闹得沸沸扬扬,约莫过了大半年才慢慢平息。”
沈渡:“这外室当真可恶!”
慕笙点头:“事后,胡家上门答谢,姚娘思索半天,提出想给胡家的酒楼供应猪肉。”
沈渡:“供应猪肉?”
慕笙捏着下巴:“安平县的酒楼有三成是胡家的,张成就是靠着给胡家酒楼送猪肉从小伙计变成了猪肉贩子,又从猪肉贩子变成了掌柜。他与姚娘算是真正的白手起家,糟糠夫妻。和离容易舍财难,于张成而言,丧妻比和离划算,既守住了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家业,还维持住了他跟胡家的关系。”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慕笙拉住沈渡的衣袖向后跌去。沈渡没有抵抗,任由对方将他拽入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砰”地一声,掉在一张木床上。
慕笙抱怨:“这床好硬!公子轻一点儿。”
沈渡蓦地红了脸,捉住她的手腕:“你这女子究竟知不知羞?”
“这关知羞什么事儿?”慕笙扭着身子:“这床硬邦邦的,公子还压着奴家,肩膀都疼了。”
沈渡:“......”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奴家实话实说,公子脸红什么?”慕笙勾着眼神儿,一副似解非解的模样,“莫不是公子误会,想了什么不该想的?”
“胡扯!”沈渡错开眼神儿,掩饰道:“这房间有些奇怪,不似张家的。”
房间没有窗户,像是隔出来的密室。四周充斥着霉味儿,药味儿以及老鼠屎的味道。除了一张半旧的木床,剩下的都是杂物。正欲查看,外头传来声音,是姚娘的。拉开隔间的门,方才意识到他们被梦魇拉进了一间药铺。
药铺掌柜姓吴,是县里口碑最好的大夫。
细听,姚娘的声音里夹带着一丝恍惚:“喜脉?怎么会?掌柜的明明说过......”
“老夫的确说过,夫人体寒,上次落胎后极难有孕。”掌柜抚着胡须:“极难不代表没有可能,况且夫人这些年一直在调理。不管怎么说,夫人终归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姚娘抚着肚子,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十六岁嫁给张成,婚后不到一年便有了孩子。孕三个月时,做伙计的张成因为偷拿掌柜的钱要被掌柜押去官府。是她跪在地上苦苦请求,说张成之所以偷钱是为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她承诺,一定会将张成偷拿的钱加倍还给掌柜,这才换得掌柜原谅。
跪了两个时辰,小腹隐隐作痛,为省钱不敢去看大夫,孩子没了。
张母不怪张成反怪她,说她怂恿夫君去做贼,说她败坏张家门风,说她没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叫她去祠堂罚跪。张家祠堂年久失修,四处漏风。她刚没了孩子,身体本就虚弱,又在祠堂跪了三天,风邪入体,寒气侵骨,足足病了大半年。
若非她与胡夫人交好,若非胡家隔三差五送些东西来,早在那时便被婆母给休了。
两年后,她再次有孕。此时的张成已经靠着胡家成了猪肉贩子。春雨绵绵,石桥上生了苔藓,脚下打滑,装着生猪肉的车差点翻进河里,是姚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车。明明是她力挽狂澜,让张家免于钱财损失,张母却怪她连个车都扶不稳,差点连累她和张成掉进河里。
推搡间,肚子撞到车上,她抓着张母的手苦苦哀求,却被她说成是犯懒,故意装病,诬指婆母。
成婚前觉得张成是个孝子,认为孝顺母亲的男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成婚后才知道,孝子眼中只有母亲,哪怕母亲胡搅蛮缠,也只会一味偏袒。
有了张成做依仗,张母叫她跪在桥上反思,直到认错为止。
她的第二个孩子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
姚娘被关了两天两夜,粒米未进,出来时,神色憔悴,身上沾满血迹。柴房内血腥气浓郁,满地皆是死老鼠。张成满是震惊,白英虽感意外,却不忘继续往姚娘身上泼脏水,说她成了疯子,在柴房里活食老鼠。
姚娘似笑非笑,只问了张成了一句:“在夫君心里,姚娘可还是你的妻子?”
张成捂着鼻子,满脸厌恶。
姚娘失望至极,欲离开,却被白英抢先一步抵住大门。
“表哥,不能让嫂嫂这么出去。她疯了,若是被人知道她生食老鼠,整个张家都要被她连累。以英儿看,不若先将嫂嫂关起来,再请个大夫为她诊治。”
当张成与白英站到一起时,姚娘笑了,笑得如同一个真正的疯子那般。
角落里,慕笙用力攥紧拳头,低语道:“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蠢的吗?一个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一个无媒苟合的所谓表妹,宁信后者,不信前者,难怪每次看到姚娘时,都觉得她那双眼睛恍若枯井,原来是心死了。”
沈渡在她后脑勺敲了一下:“骂人就骂人,何必带上全天下的男人!”
慕笙转过身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沈渡没有辩解,只是勾起唇角,看着慕笙的眼睛说了句:“乌鸦本就是黑的,与人一样有好有坏。姑娘将这眼盲心瞎之人比作乌鸦,可有考虑过乌鸦的感受。”
慕笙冲他招了招手,沈渡靠近了些。
慕笙踮起脚尖,冲着他的耳朵道:“公子说得有理!这等眼盲心瞎之人确实不及乌鸦。”
转身时,眼前景物已换。背巷里,白英正与一男子窃窃私语。瞧那男子的身形与装扮并非屠户张成。手肘向后,轻轻撞了撞沈渡。
“姚娘的梦魇里怎会出现他们二人?莫不是姚娘在盯着他们?”左顾右盼,未见姚娘,越发疑惑:“那男子......”
沈渡自她身后探出头来:“也是与姑娘相熟之人?”
慕笙眯着眼睛:“鬼眉不合群,眼凸心肠狠,奴家怎会与这种人相熟。公子可还记得树干上的那半枚脚印?脚印宽大,是个男子的。上树时曾有滑脱,证明此人体力不济。结合姚娘被吊时的高度,奴家猜测此人身高不足七尺。公子瞧瞧,像不像那人?”
不等沈渡回答,慕笙的肩头碰了碰他:“这梦里的人应当是看不见咱们的吧?”
沈渡道:“看不见,但不能离得太近。离得太近,梦境会扭曲,届时被送到哪里谁都不知道。”
慕笙问:“公子这么了解,可是入过类似的梦境?”
沈渡道:“姑娘想问什么?”
慕笙眉眼一弯:“我想知道隔着一堵墙,梦境会不会扭曲。”
拉着沈渡绕着背巷的另外一头,白英与那男子密谋的声音传来。歹毒遇缺德,这俩竟商量着以姚娘得了疯病为由将她活活蒸死。
慕笙捶墙,梦境扭曲,他们又回到了张成的宅子里。
张家人在院里架了一口大锅,张成蹲在地上,白英正跟那些看热闹的咬耳朵。与她在巷里密谈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道士服,对着五花大绑的姚娘念念叨叨。
锅里冒出热气,白英给男人使了个眼色,扮成道士的男人立马招呼张家族人把姚娘放在笼屉上。慕笙一急,差点掉下去,这才注意到她和沈渡被梦境传送到了树上,难怪视野这么清楚。
沈渡抱着慕笙,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满脑子都是书里写得“盈盈一握”。
女子的腰怎会如此细,如此软?
不,不是女子的是慕笙的。
以往也有女子投怀送抱,却不像慕笙这般腰肢细软,还有她们身上的味道臭的令人作呕。离得近,看得出慕笙未施粉黛。那股清冷的,似雪中梅花的味道是她自带的。
禁不住用手指丈量了一下她的后腰,慕笙未曾察觉,紧攥着他的袖子:“姚娘要被他们蒸死了!”
“我看过仵作的验尸记录,姚娘的死因是窒息,她是被勒死的。”沈渡扶着慕笙的腰,使她稳稳坐在树上:“安平县的仵作虽嗜酒如命,窒息和蒸死还得分得清的。姚娘的尸身被发现时,围观者众多,想来那仵作也不会在验尸结果上做什么手脚。”
此时,院中起了骚动,姚娘的娘家人及时赶来把姚娘从蒸笼里救了下来。
姚娘虽无亲兄却有两个表兄。
两个表兄都比姚娘年长几岁,是看着姚娘长大的,对她疼爱至极。表兄做买卖,一年之中有大半年不在安平县,此次回来是专门探望姚娘的,没曾想进门看到这幅场景。
走南闯北的人自是有几分脾气,况且还带了伙计,揪着张成一顿打。
吵闹声引来更多人,不巧有人认出了那个假扮道士的男人,指出他并非道士而是赌徒。眼见事情败露,白英跳出来,说她跟张成也是被那道士被骗了。一边装模作样地捶打道士,一边给道士使眼色,让他趁乱逃走。
树上,慕笙一会儿拍手叫好,一会儿随着众人叫骂,那假道士逃走时,她急得直叫,隔空挥拳,恨不得将他打死。
沈渡倚在树干上,眼眸含笑,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笙。
这姑娘与他以往所见皆有不同。
梦境再次扭曲,树木摇晃,墓笙猝不及防,脚下一滑从树上跌下来。沈渡伸手拉她,刚拽住就和慕笙一起被拖进下一个梦境。
落地时,沈渡一个转身垫在下面,慕笙刚好伏他身上,磕到下巴,痛的直呼。
沈渡蹙眉:“貌似我更痛一些。”
慕笙“哦”了一声,揉着下巴,狼狈地爬起来:“公子是君子,君子怜香惜玉,怎么跟小女子比起疼来。”
沈渡:“伶牙俐齿!”
慕笙:“多谢公子夸奖!”
沈渡:“你哪只耳朵听出我是在夸你?”
慕笙捏着耳垂:“两只耳朵啊。”
明明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却叫他觉得可爱的紧。可爱?他怎么会觉得慕笙可爱,分明是只牙尖嘴利,还会反咬一口的兔子。
白了慕笙一眼,起身,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土,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他们还在张成家里,只是从白天到了晚上。
“姚娘愿意!”跪于地上,双手举起:“以魂为誓,烦请姑娘为姚娘订契。”
“你确定?一旦魂契生成,不可更改!”慕笙捏着纸人:“待你了结执念,便会化为此灯灯芯。以魂燃灯,受百年千年灼烧之苦。只有等到下一个愿为灯芯者,方能解脱。”
“姚娘愿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若能为灯,日日灼燃,也算是赎了姚娘的罪。姚娘无愧张家,无愧张成,却忤逆慈母,愧对孩儿。姚娘理应受罚,也愿受罚。”
指尖轻弹,纸人落于额心,化为火焰,灼烧其魂。
一刻钟后,与纸人合二为一。
安平县衙,张成垂手而立,战战兢兢。作为安分守己的平头百姓,他从未进过这种地方,也不知道衙门里的人找他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姚娘的事情?
不,不会的,那个事情已经了结了。
可除了姚娘还有什么?买卖?他的买卖中规中矩,该交的税银一文不少,就算有什么纰漏,也不至于请到县衙里。
那帮捕快凶神恶煞,断不会像今日这般温和。心里正忐忑着,典史黄柏捧着一沓卷宗进来。落座后,先是瞄了张成一眼,打着官腔道:“你就是张成,姚娘的夫君?”
“回......回大人,草民正是张成。”张成用袖子抹了抹额角的汗:“姚娘是草民的发妻!”
“听说今日出殡?”
“回......回大人,是......是的。”张成垂着脑袋:“不知大人......”
“不必紧张,今日唤你前来,是因为你妻姚娘的事情有了变故,出殡一事怕是得往后延一延。”
张成咽了咽唾沫,拱手道:“不止是何变故?”
“你妻并非自缢,而是被人谋害。”黄柏将几份证词递到张成跟前:“她并未与人私通,腹中骨肉亦是你的。相关的人证物证,府衙已经查实。你若不想她无辜枉死,不想张家因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被人诟病,就去找状师写份状纸。”
张成一脸懵:“大人是说......”
黄柏盯着他的眼睛:“没听懂?无妨,等上了公堂自会听个明白。你只需知道,此案是由县令大人亲自查办。一炷香,不,一盏茶之后我要见到你的状纸,我要你跪在县衙门前为你的妻子姚娘伸冤。”
张成慌了,语无伦次。
黄柏挥手,神色里多了些不耐烦。天知道,因为张家的事情,他被县令大人骂了多久。五更刚过,又被大人从被窝里拎出来,与柳怀安那厮各带一班捕快衙役四处拿人。拿了还不算,还得速审,还要拿到证词以及相关物证。
当了十几年典史,头一回忙得像狗一样。肚子一扁,发出叽里咕噜的叫声,用力按了按,口气更差。
“算了,状纸让师爷代写,你去师爷那儿等着。等师爷写完了,拿着状纸直接去衙门口喊冤。记得,声音要大,喊得要惨。”
张成咽了咽唾沫,“草民家里......”
“我会着人通知,让你的族亲在家里等着。”黄柏起身,脸色越发难看。
忙了半宿,饿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饶是张成再蠢,也知道这事儿是必须办的。姚娘之死,他也存疑。只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才相信了外头的传言。自英儿进门,他与姚娘已有大半年未在一处过,孩子不足两月,不是她与旁人的,还能是谁的?
他自知是他先对不住姚娘,以为姚娘是因为他与白英的缘故,才与外人苟合,怀上孽种。结果,典史黄柏告诉他,姚娘腹中的孩子是他的,姚娘从未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姚娘不是自缢,是被人谋害。
从厅里出去,张成只觉脚下一软,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记起来了,是他与张二狗喝酒的那个晚上。那酒极烈,喝的人浑身难受,到了后半夜更是燥热难耐。他嫌屋里闷,出去方便,恍惚间闻到一股香味儿。那是白英惯用的熏香,不知为何,出现在姚娘门前。
他是在被踹下床后方知走错了。夫妻之间,不仅没有床头打架床尾和,反而被赶了出来,脸面尽失。后面的事情一言难尽,自那之后,夫妻二人更为生分。一来二去,也就忘了那晚的事情。
仔细算算,刚好是姚娘怀上身孕的日子。
悔恨上头,用力拍打脑袋。那是他的妻,他的儿,他们被人害死,死的那样惨,他不仅没为他们找出凶手,反而听着白英的怂恿,欲在今日做法,叫他们母子魂飞魄散。
张家,白英没有找到姓刘的无功而返,加上张成也未回来,更觉烦躁。路过灵堂时,恶狠狠瞪了几眼。
突然,棺材板朝着白英飞来,吓得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随之,一道身影从棺材内缓缓坐起,慢悠悠起身。面部肿胀,五官溃烂。
白英睁大眼睛,看姚娘扭动脖颈,像在适应已经僵硬的身体。
她站起来了,露出那具在石榴树上挂了三日的身体。白英想喊,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跑,四肢无法动弹。她坐在那里,看着姚娘跨出棺木,用那副吊死的样子,一步步走到跟前。
每走一步,都有无数的虫子落下。
白英害怕极了,想闭上眼睛,一只散发着腐臭味儿的手指撑住她的眼皮。一只蛆虫掉出来,刚好砸在她的脸上。
心脏猛地一缩,发出尖利的,能够刺破耳膜的叫声。
白英发疯一般拍着脸颊,想要把那恶心的虫子拍下来。衙役带着张家族亲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白英,你这是做什么?”张家族长气得跺脚,命人将白英拉住,同时给进门的衙役解释:“许是内疚,想要赎罪。”
白英与张成的事情,县里很多人都知道,尤其在姚娘自缢的事情传出后,明里暗里都说姚娘是被他们逼的。
姚娘再不好,也是张成明媒正娶,陪他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结发妻子。白英是什么?是看张家落难,私自退亲,择人另嫁的负心女。是见张成过上好日子,不顾脸面,非要插足人家夫妻感情,无媒苟合,连外室都算不上的破烂货。
张成眼瞎,他们不盲,张氏一族的清誉都毁在这个破烂货手上。要不是张家还得依靠着张成,他们早把白英打出去了。
老族长吹着胡子,满是厌恶道:“还愣着干啥,将人拖下去!”
白英挣脱,拿起铁锹,趁众人不备“啪”地一声拍到棺木上,在场之人皆变了脸。
“成哥哥,英儿怕!”白英抓紧张成的肩膀,声音微颤:“可是英儿刚刚说错了什么,惹得嫂嫂不高兴?都是英儿的错,管不住自个儿的心,让成哥哥夹在中间为难。英儿愿以死谢罪,只求嫂嫂不要吓唬成哥哥。”
“英儿莫怕,应当是老鼠。”张成也怕,抱着心上人,不得不装出几分胆气,“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瞧瞧。”
白英抱着他的胳膊:“英儿怕,英儿不敢一个人待着。”
张成咽了咽唾沫:“没事儿,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白英盯着棺木。
刚刚那阵儿动静过后,灵堂恢复平静。细看,棺材似乎被推开了一条缝。姚娘死了,死得透透的,死人不可能推开棺木。鬼?白英不信。若这世上真的有鬼,刘家那帮老东西怎么不爬出来教训教训他们的不肖子孙。
棺材是薄的,周边有缝隙。不是张成舍不得给姚娘备上一副好棺,而是她不愿意。一个怀着孽种,与人偷欢死掉的贱妇,凭什么用好棺材?
眼睛一眯,拽住张成的衣裳:“英儿跟成哥哥一起。”
张成松了口气。
他是见过姚娘的死状的,压根儿不敢去看第二眼。听了白英的话,赶紧握住她的手腕:“英儿莫怕,成哥哥与你一起。”
白英冷嗤一声,于心里想着:“就这破胆,也能做屠户?”
白英不知,张成能做屠户,靠的是他的妻子姚娘。张成胆小,不敢杀猪,姚娘就在村里雇了一个人。无需工钱,只需每次杀猪后给些猪肉。
没招伙计前,铺子里的事情都是姚娘在打理,张成只需将猪肉运到城里,挨家挨户去收货款。
有了钱后,这些事情更不需要他亲自打理。他只需带着伙计去乡下收猪,谈好价钱后,让伙计把猪送到屠宰场。届时,屠夫自会根据猪的大小,肥瘦,饲养年限进行分类屠宰。
上等猪肉会优先供给县城里的食肆,酒楼,以及定过猪肉的大户人家。中等猪肉会摆在自家铺子售卖。下等猪肉供给熟食铺,由他们做成熟食出售。
这套完整的供给模式也是姚娘在表兄提供的相关建议上琢磨出来的。她原可以待在家中享福,却见不得张成独自一人辛苦,常在屠宰场与商铺酒楼之间奔波。
若非张成接回白英,他们仍是那对儿同甘共苦,令人羡慕的小夫妻。
慕笙啧啧两声,提着已经熄灭的灯笼坐在灵堂对面的房顶上。可怜的姚娘,一心一意扶持自个儿的夫君,把能给的体面都给了,却落得这般下场。
红烛说得对,世间男子皆薄幸,爱上男子就是女子最大的劫难。
轻摇手腕,烛火“呲”地一声亮了。
张成与白英正侧着身子往棺材里看,突然亮起的烛光吓了他们一跳。尤其是张成,不偏不倚,刚好借着烛光看清棺材里的情形。
姚娘入殓时,尸身已经腐坏,加之用的薄棺,四处漏风,更易滋生蚊虫。张成看到棺中的景象,惊慌之下,将整副棺盖推开。
棺盖掉到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烟尘四起,无数的苍蝇从棺材里飞出来。白英一边用袖子遮挡,一边催促着张成把棺材盖儿盖上。
张成瘫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副场景。姚娘面色发黑,脸皮肿胀。
“成哥哥,你还愣着做什么?”白英捂着鼻子踢了踢张成:“赶紧把棺盖儿盖上!”
张成指着棺材,一脸恍惚:“姚......姚娘......”
“嫂嫂死了,变成这个样子很正常。”白英把张成从地上拉起来:“你没见过街上被冻死,饿死的乞丐吗?来不及收尸的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成摇头:“没,没见过!”
白英心想又是个没用的,然表面上的功夫还得做。距离天亮不足半个时辰,再过一会儿,帮忙的人就该来了。若是被他们瞧见灵堂是这个样子的,指不定生出什么变故。姚娘她必须准时准点儿下葬,只有入了土,才能尘埃落定。
“英儿见过。”白英在张成身旁扭了下:“英儿知道,成哥哥与嫂嫂感情颇深,见不得嫂嫂变成这般模样。然嫂嫂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她也不想被旁人瞧见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张成眼珠一颤,捂着脸哭了。
他的姚娘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自幼相识,小时候他性格懦弱,不善言辞,每每被人欺负,总是姚娘护着她。后来,姚娘的父亲死了,母亲带着她投奔亲戚,他们就此分开。
过了两年,白英的母亲带着白英投奔他家。白英与姚娘不同,总是一副柔弱的,动不动就掉眼泪的样子。每每出门,都要拉着他的衣角,哥哥长,哥哥短。
他跟白英朝夕相处,难免生出感情。渐渐地,也就淡忘了与姚娘的那些过往。爹娘原是撮合他跟白英的,白英也答应了。可就在张白两家定亲前,他爹病了,家里攒的那些钱很快花了出去。
白家的亲戚给白英介绍了一门亲事,白英很快嫁了出去。张家落魄,爹死了,娘亲变得越发刻薄,村中无人再与他家说亲。这个时候,姚娘回来了,带他来县城,介绍他去肉铺当伙计,鼓励他攒钱给家里还债。
他记得,领到第一份工钱时,姚娘穿得是条绿色的裙子。她站在盛开的桃花下,笑得比桃花还要好看。
那一刻,面红耳热,心跳如鼓。
他是喜欢过姚娘的,当初娶她进门也是真心的。只是她太过擅妒,容不下英儿。
张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白英听得直皱眉头。眼见着天色越来越亮,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成哥哥这是做什么?是要嫂嫂走得不安心吗?”
张成哽住,捂着脸一抽一抽。
白英扶起棺盖儿,冷眼斜他,“愣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啊!”
张成哦了一声,扶着棺材站起来。目光触及棺内,倏地躲开。半闭着眼睛,摸到另外一侧,与白英合力将棺材盖上。刚要喘口气,听见院门外有人扯着喉咙喊:“张成在家吗?我们家大人请你去衙门走一趟!”
对面屋顶上,慕笙的嘴角抽了抽——这位沈县令,当真是“出手不凡”!
“你要把东郊的那处宅子卖给我?”
“是,只要掌柜的愿意收,多少钱都行。”
永和巷安居堂里,张成一脸急切,生怕掌柜拒绝。宅子是祖上留下的,虽破旧了些,位置确是极好,闹中取静,二进自带花园。若非出了那事儿,断不舍得将其卖掉。
见掌柜不信,张成咬牙,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只需三十两,我便将这宅子卖给你。”
烛影里,拨弄算盘的手停了一下,慕笙轻轻抬眉,浅笑道:“张大哥莫要与我开玩笑。”
张家老宅目前的行情约在三百七十两左右,饶是她口齿伶俐,善于讨价还价,也只能压到二百五十两。
三十两,买块儿地皮都不够。
听到玩笑二字,张成急的满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房契地契都在,只要掌柜的点头,明日一早......不,现在就能去官府印契。”
“张大哥可是遇见了难事儿?若是急需用钱,我可暂借一二,利息只需三成。”慕笙学着张成方才的样子伸出三根手指:“半年后还我。”
张成摇头:“与银钱无关,而是......”
话音未落,庭院里起了风,卷起陈旧的帷幔又落下,幽暗的屋子里似鬼影重重。张成猛地打了个冷颤,盯着落在墙壁上的影子,脸色白了几分。
“而是什么?”慕笙问,手镯上的宫铃碰到茶杯发出悦耳的声响:“张大哥有话不妨直言。”
张成踌躇半晌,终是说了实话。
他的妻子姚娘于七日前上吊自杀,被人发现时就吊在老宅的那株石榴树上,死状可怖。老宅变凶宅,闹得街坊四邻人心惶惶。
来安居堂之前,他已去过徐掌柜的易安居。听说他要卖的是那处刚刚死过人的老宅,徐掌柜当场变脸,叫人将他赶出。
张成言语中透出一丝苦涩:“是徐公子让我来找掌柜的,说是我家老宅只有掌柜敢收。”
慕笙状作不解,反问张成为何急着卖房?妻子尸骨未寒,作为丈夫,最要紧的不该是操办亡妻的后事吗?
张成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慕笙压低声音:“张大哥如此着急,莫不是张大嫂死因可疑?”
“没有!姚娘她是自杀的!”张成摆手,眼底泛起一丝心虚:“事发第二日就去报官了!请了仵作,验了死因,待到明日正午便要入土为安了。急着卖房是不愿睹物伤心,且我有意搬离此地。”
“没有官司便好,我们做房牙的最怕招惹麻烦。”倒了杯茶,递到张成跟前:“既是徐公子介绍的,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张成蓦地松了口气:“我这宅子......”
“宅子我收了。”
打开抽屉,拿出三十两银子搁到桌上:“印契的事情无需着急,人死为大,还是先紧着把嫂子的后事给办了。”
张成拱手道谢,揣了银子匆匆离去。
烛火摇曳,环佩叮当,一道凄厉的鬼哭声自耳边响起:“他说谎!他在说谎!”
“聒噪!”勾着唇角轻轻弹了一下宫铃,烛火灭,哭声止,一道红色影子化为雾气隐没入墙壁:“姚娘明日出殡,听说安平县的新县令也到了,你去一趟,顺便探探这位新县令的底。”
慕笙轻语:“凶宅,总得化解了才好卖。”
半个时辰后,安平县衙。
沈渡蓦然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只觉心跳加速,全身冰凉。梦境中的恶鬼,张牙舞爪,仿佛要将他扯入深渊。闭上眼睛,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上的骨戒,沉声道:“来人!掌灯!”
仆从推门而入,连声请罪,说是不知这房里的灯何时被吹灭了。
沈渡阴沉着一张脸看向东边墙上那扇紧闭的窗户。
“将柳主簿与黄典史唤来,本官有事问他们。”
仆人战战兢兢,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他的主子看似温和端方,实则喜怒无常,稍不留神,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还好,主子未因灯灭之事怪他。
柳主簿与黄典史皆宿在县衙,不消一刻钟便匆匆赶来。
“下官柳怀安。”
“下官黄柏。”
“参见大人!”
沈渡翻看着手里的卷宗,问:“安平县近半年来可有命案发生?”
黄柏看了柳怀安一眼,虚声道:“回大人,安平县一向民风淳朴,从未有命案发生。”
“是吗?本官怎么听说安平县有命案?”沈渡的声音极淡,眼神却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女子,二十岁至二十五岁左右。脖颈处有勒痕,勒痕交错。舌头没了,是被人用铁钳一类的东西生生拔去的。”
黄柏脚下一软,往后推了半步,结巴道:“大人怎的......”
柳怀安赶紧拉了他一下:“大人许是误听了。”
“误听?”沈渡一个眼神扫过去,“二位若是不知,本官便招旁人来问。若是问出来了,二位便是渎职。依我朝律法,渎职该判何罪,二位心知肚明。”
柳怀安倒吸一口凉气再不敢言语。
黄柏抹了下额上的汗,开口道:“确有一女子,其死状与大人方才描述相似,但她是自缢的,并非死于凶杀。”
“自缢?”沈渡摸着骨戒:“既是自缢,为何没了舌头?为何脖颈上有两道勒痕?究竟是你们查案不明,还是你们把本官当傻子?”
案上卷宗飞脱出来,刚好砸在他们头上。
柳怀安与黄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柳怀安道:“死者名唤姚娘,家住紫薇巷,是屠户张成的妻子。七日前,姚娘被人发现吊死在张家老宅里。死时衣衫不整,脚上还穿着一双男靴。”
柳怀安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沈渡,见其面色如常,抹了抹额上的汗,继续道:“姚娘脖子上确有两道勒痕,一道深,一道浅。深的那道是绳索留下的,与吊着她的那根绳子相同。浅的那道是腰带留下的,像是......”
柳怀安欲言又止。
沈渡不耐烦道:“像是什么?”
柳怀安支吾道:“像是男子留下的。”
沈渡蹙眉,神色厌恶。
黄柏轻咳一声,柳怀安意会,继续陈述案情。
“据姚娘的丈夫张成所说,事发前他二人曾因家庭琐事置气。姚娘离家,两日未归。张成误以为她回了娘家,未曾去寻。案发时,张成在家休息,有其表妹白英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