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我：
“好好好，没看到就没看到，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生气，不利于身体恢复。”
“对了，暖暖，你的主治医生最近有事请假了，我给你换一个更好的。”
是吗？
我暗自冷笑一声。
下午，护士来给我换药。
她以为我睡着了，无声地叹息了好几次：
“唉，宋小姐真可怜，受了这么重的伤，偏偏这个时候，她老公的初恋回来了……”
“江先生也真是小题大做，苏小姐不过是被抓伤了手，哪用得着把宋小姐的主治医生叫走啊。”
“不过，想来也是苏小姐的手段，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江先生也太由着她胡来了……”
江藤凑近我时，不小心露出藏在黑色高领毛衣下的刺眼吻痕。
我刚想说什么，却被一阵震动声打断了。
江藤背过身去回消息，再转过来时，他眉梢又染上了喜悦。
“暖暖，妈那边有急事，我得过去一趟，你在医院好好待着啊。”
头一次，江藤用关系并不好的母亲当借口。
江藤拿起西装外套，又在镜子前把头发抓了又抓，青涩得像个热恋时期的少年。
我低头却看到勺子反光中，自己裹满纱布的样子，像只可怕的木乃伊。
瞬间，我失去了拦住他的勇气。
江藤走后，我捡起从他口袋掉落的白色检查单子。
上面赫然写着“流产”二字，让我浑身发冷。
这些年，我一直盼着能和江藤有个孩子，为此吃了不少药，受了不少苦。
如今，孩子却在不知不觉中来了又走了。
作为爸爸的江藤，却丝毫不为死去的孩子哀痛，也丝毫不怪罪杀人凶手苏姝。
反倒同她冰释前嫌，再续前缘。
眼泪顺流而下，流进伤口里，带来丝丝入骨的刺痛。
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快递员就敲响了门。
是一份离婚协议，江藤已经签好了字，是苏姝送来的。
至于这份被签署过的文件，江藤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我顿了顿，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月后，我已能下地走路。
办理出院手续时，却在妇产科楼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跟我说去外地出差的江藤，此刻正蹲在走廊的椅
十楼坠落而下，我的身体在瞬间碎成一片。
医生心有余悸地说，要不是楼下那棵歪脖子树起了缓冲作用，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接着，他又说起那个在我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几次晕厥过去的江藤，感叹他对我的爱深沉得让人羡慕。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心中的酸楚却越来越浓。
因为，我知道江藤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一个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比如，替她隐瞒将我推下高楼的事实。
而江藤却哄我说，是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
他花重金请来道士驱魔，咬牙切齿地说要将那些“脏东西”灰飞烟灭，为我报仇雪恨。
但我清楚，这一切都是演戏。
因为在我坠楼前，我清楚地看到了苏姝。
我还抓住了她的袖口，手里握着的扣子就是证据。
这时，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拉着医生就往外走：
“有位女士的手被抓伤了，江先生正急得团团转呢……”
我别过头，不用想也知道受伤的是谁。
晚上，江藤带着鸡汤来看我。
他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整个人容光焕发。
江藤照顾得无微不至，把鸡汤吹凉了才喂到我嘴边。
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疼惜和爱意。
我了解江藤，他此刻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
那天，我在急救室里命悬一线，是江藤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把我拉了回来。
之前我误食花生过敏，浑身起满疹子，江藤急得连夜请来无数名医，闹得沸沸扬扬，还上了新闻。
我吃鱼卡了刺，从那以后，江藤都会亲自把刺挑干净，再把鱼肉放到我碗里。
我喜欢看烟花，江藤二话不说就包下全城的烟火囤着，每月指定日子放给我看……
如果这些都是江藤爱我的证明，那他为苏姝遮掩犯罪的事实，就是爱意转移的铁证。
饭后，江藤犹豫了很久，才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试探我：
“暖暖，虽说那天你坠楼是个意外，可你还看到别的什么吗？”
我顿了顿，压下心中的伤痛，冷冷地回他：
“你以为我看到了什么？”
见我神色不对，江藤立刻放下手中给我擦身子的帕子，俯身给我一个吻。
他轻声
养师，姓周，您叫我周嫂就好。”
“另外，这是江先生给您定的花，他希望您每天都心情愉悦。”
我怔了怔，低头嗅了嗅花香。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有些怀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是不是太冲动了。
许久没回来，家里的摆设一切如旧，我曾为抓老鼠而安装的隐藏摄像头也还在原地。
抽出储存卡，那晚我被苏姝推下楼的视频还保存着。
视频里惊心动魄的画面历历在目，坠落的一瞬间，身上创口跟着痛起来。
我好奇地点开不在家这段时间的视频，却看着苏姝不小心磕到桌角，江藤立即将桌角包上海绵。
我以为为我安装的残障设施，是因为宋姝晕吐不想走路。
也是苏姝将我的孕检单，偷偷放进江藤衣服里，算到我会发现，再次刺激我
周嫂端着做好的饭菜出来，见我冒着冷汗蹲在地上。
她吓了一跳，紧张地忙把我扶起：
“苏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肚中胎儿顽皮踢着您了？”
周嫂还小心地替我按摩肚子，缓解疼痛症状。
我猝不及防地抬头，不可置信地问她，声音都带着悲凉的颤意：
“你叫我什么？”
“苏小姐啊，江藤先生叫我来照顾孕妇。江先生对您可上心了，营养师的试用期都定了三个月呢，每道菜都是他亲自试到觉得满意才为止，最基础的鸡汤我都改了无数次”
说着，周嫂似乎意识到什么。
她忙捂住嘴，自知坏了事儿，逃似地走掉了。
我无声苦笑几声，嘲笑刚才没骨气要原谅他们的自己。
桌上，是摆满了我最不喜欢的酸辣口菜肴。
鬼使神差地，我舀起一勺鸡汤送入口中。
‘啪嗒—’
勺子和眼泪同时坠地。
果然，同那晚江藤送来的鸡汤是一个味儿。
原来我以为的关心，不过是顺带。
住院期间，江腾给我订了三个月的外卖，却亲自把关苏姝的孕餐。
虽说外卖是定制，价格不菲。
可江藤最不缺的就是钱，真心却只有一颗，他大方地全都给了苏姝。
此次回来，本就是收拾剩下的东西。
我拂却眼泪，跌跌撞撞地走向卧室，衣橱里竟无一件属于我的衣服。
急促开门
，高高在上地开口：
“宋暖，你开个价吧，多少钱才能满意，你才能让你放过苏姝？”
“她还怀着孕呢，做人要有点怜悯之心！”
我冷笑一声，看着再简单不过的汉字，竟一时读不懂其中意思。
苦涩和心酸渐浓，压得我喘不过气。
手上的伤已经愈合，但每逢阴雨天气还是会发痛。
我艰难地拨动手指，尽力按下胸口里的怒火：
“江藤，我们已经离婚了，有事请找律师。”
“另外，你有什么脸面来道德绑架我？对我颐指气使？苏姝没有因为我肚中胎儿心软，反倒是残忍地痛下杀手。难道就得因为她怀孕了，我活该落一身伤吗？我的孩儿就该枉死吗！”
“江藤，你要我放过险些害得我一尸两命的凶手，你与杀人犯又有何区别！”
“还有，那晚被推下楼的最后一眼，我看到你了。”
“是你背叛在先，你没资格再来打扰我，别再联系我了，今后法庭上再见吧。”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我点开江藤的头像想要拉黑，却意外看到他与苏姝满屏的照片。
他絮絮叨叨地记录着，一切与苏姝有关的细节：
“姝姝花生过敏，家里绝不会出现一粒花生！”
“姝姝的鱼刺只能我来挑！”
“姝姝最爱烟花，我也多想变成一朵烟花，只要让她多看我一眼，就知足啦。”
“多晒太阳对宝宝好，姝姝不想走路，这不，买来轮椅推着走！”
“地板铺上毯子，这下姝姝不会滑倒摔跤啦。”
数不清的日常记录如潮水般，向我翻涌而来，直至将往日深爱着江藤的我彻底溺亡。
我直接退出，卸载微博。
不过晃眼间，还是瞟了江藤发来的私信。
“宋暖？什么离婚？宋暖你给我说清楚，我什么时候同意离婚了！”
“还孩子？没有的事情你又在胡诌什么？”
“如果你是这般冷血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有孩子，看来离婚的事情，我还真要好好考虑下了”
没错，江藤，你我之间的确不会再有孩子了
我摁灭屏幕，无视掉江藤隔着屏幕的咆哮。
宋柯厨艺大有长进，我得专心品味。
下楼扔垃圾时，瞥见门前的信箱，模糊的记
一张整齐的检查单，扔到前婆婆面前：
“您总骂说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却不知我刚怀上江藤的孩子，他就被人杀死了，而凶手就是你亲自叫回来的苏姝。”
“啪嗒—”
母婴用品轰然落下，散了一地。
三个月前的监控中，是江藤母亲趁我出差，有意撮合二人，偷偷把钥匙给了苏姝。
竟不想我突然回来，撞见二人苟且。
争执间，苏姝将我推下高楼。
而江藤穿好衣服出来时，只听见一声轰响
大概太过痛苦，大脑替我短暂隐藏了那段记忆。
记得我是为了要告诉江藤个惊喜，才连夜赶回。
是什么呢？
对了，我怀孕了。
坠楼前，我抓着苏姝的手，苦苦哀求：
“别伤害我，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然而，苏姝却冷着脸，一根一根掰开了我抓住她的手。
安顿下来后，我看着愈发成熟的宋柯，有些恍然。
继母带他来到家里时，还只是七八岁的小男孩，转眼间已经成为只手撑天的大人了。
自从失去双亲后，我们是彼此最后的依靠。
我们并非亲生姐弟却很相似，默契地报喜不报忧，可这次他却生了好大的气。
宋柯煎好药，吹凉了喂我，他隐忍着不发作，生怕我牵动伤口又疼。
我知道，他是怜惜我。
我挑起指腹，揉干睫毛的泪渍，安慰他：
“好啦，别伤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宋柯正想说些什么，手机铃响叫走了他。
紧接着，我的手机也响起。
江藤开口不善，怒火冲天：
“宋暖，你有毛病是吗？你给我妈说了什么，她跑来跟苏姝大闹一场，你是见不得我半点好是吗？”
“宋暖我告诉你，苏姝这会儿在医院呢，要是她何肚中孩儿出了半点差池，我要你好看！”
宋柯接完电话出来，夺过电话摁灭，将手机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姐，你放心，今后有我宋柯在，绝不会让这种垃圾再来烦你。”
我怔了怔，眼角热泪拂去，重重地点了点头。
宋柯动作干净利落，苏姝成了庭上被告。
铁证面前，再顶级的律师都不能为苏姝脱罪。
果然，江藤没辙了。
他通过微博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