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苦笑出声。
孩子？
萧凛见惯了妇人的腌臜手段，不可能不知道，那一大壶红花下肚，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
我压下心口的酸涩，近乎乞求地看向他。
“萧凛，放我走吧。”
萧凛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从悲痛，震惊，再到坚决。
他几乎咬牙切齿，双眼猩红。
“休想。”
“阿念，当初在北狄，为了我你受了那么多苦，为何现在日子好过了，你却不愿意为我再忍了？”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再给你一个就是了！”
说着他伸手便来解我的衣裙，压着我倚上冰冷的墙壁。
喷薄欲出的情欲混着他脖颈间林若华独爱的一缕梅香，让我忍不住作呕。
泪水不争气地滑落，尽数被他吞入腹中。
是啊，我那么爱他，就连他远去北狄为质，我都不顾爹娘反对，自请跟随，陪在他身边。
北狄的冬天漫长而寒冷，为了让他喝口热汤，我跪地学狗爬，哄得看守的侍卫开怀，才得了些柴火。
每年生辰，我用刺绣换来的微薄银两买来长寿糕，为他一解乡愁。
要了我身子的那晚，他心疼地吻过我手上的每一寸裂痕，在黑暗中起誓。
“阿念，此生，我定不负你。”
彼时的我看不懂他眼里的复杂情绪，以为只要回到故国，我们便可永远厮守。
没想到，他重回太子之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林相之女林若华提亲。
却只叫我做个无名无分的东宫婢女。
无数个夜晚，我奉命跪在帐外，亲眼看着他们恩爱欢好。
林若华一次次刁难，萧凛永远冷眼旁观。
只在我伤痕累累后，恩赐般为我抹药，一次又一次劝我忍耐。
“阿念，她终究是名义上的太子妃，我不能当众驳了她的面子。”
“相信我，再忍忍，再忍忍就好……”
“等我登基，一切便都好了。”
我原以为我能忍到他说的那一日，可我们的孩子没了，我也再难有生育的可能。
我的忍耐和坚持，全都没有了意义。
七日，只要
我陪太子萧凛在敌国为质十年，互许终生。
回归故国后，他却改娶她人为妃，连个侍妾的名分也不给我。
“阿念，我需要她父亲的助力，你且忍忍，我会给你个交待。”
“阿念，我定会护好你，即便她是太子妃也不能欺你分毫。”
“阿念，待我登上那至高之位，站在我身边的人，只会是你。”
他目光灼灼，我便信了他。
他成婚三年，太子妃时时敲打，日日磋磨，我咬牙忍了。
直到，我被诊出有孕，萧凛为博她一笑，任由她生生灌了我一大壶红花。
我绝望心死，翻出了先皇的赐婚圣旨。
出嫁那日，我凤冠霞帔，姿容无双。
萧凛却看红了眼，颤着声求我。
“阿念，不要离开我，再忍忍，好不好？”
1
“阿念，你的境遇我已知悉，保全自己，待我七日后来娶你！”
看完三皇子萧珩给我的密信，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转身将纸条付之一炬。
这绝望透顶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我对着窗子出神，房门“吱呀”一声缓缓推开。
一双大掌颤抖着从身后圈住我，小心翼翼落在我小腹上。
我慌忙逃脱，眼里满是警惕和防备。
萧凛一脸受伤地收回手，沉沉叹了一声。
“阿念，孩子的事，我也很难过。”
“你应当知道我处境艰难，多少人对我这个太子之位虎视眈眈，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失去林相的支持……”
“我的第一个孩子，必须出自林若华，你这般爱我，定能理解我的难处，对不对？”
他凑近到身边，试图抱我入怀，却被我一把推开。
我怨恨地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质问。
“你说过，会护着我……”
“可现在，我的孩子没了，我也丢了半条命，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护我？”
我忍不住质问，他眼里是即将破碎的心疼。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为自己辩解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为一句无用的安慰。
“阿念，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

到现在的我了。
脸颊的伤似乎有些严重，夜里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间，我隐约感到一丝清凉，从额头到四肢，耳畔熟悉的叹息，似乎是萧凛。
“阿念，别和我赌气，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许诺你的，决不食言……”
“阿念，再等等，我很快就能护住你，让你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
“阿念，你真叫我心疼……”
这样的萧凛好似在北狄时一样，小心地似乎怕我碎掉。
那时的萧凛真好啊，我好想他。
他会在北狄皇族欺辱我时，伸手将我护在身后，挡住所有打骂和凌辱。
他会在我癸水时，低声下气向他们讨一碗红糖水，小口小口喂我喝下。
甚至，学着宫人们的模样，撸着袖子在后山捕猎，为我补身子。
我们见过彼此最狼狈不堪的模样，所以他说爱我时，我深信不疑。
只是我忘了，他更爱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接下来几日，东宫似乎格外得忙。
萧凛再未出现，似乎那晚只是个虚妄的梦境。
从偶尔路过的宫人们口中得知，是萧凛在为林若华筹办生辰宴。
他们几乎日日在我门前流连，艳羡着萧凛多么宠爱林若华，竟一改平日的节俭做派，奇珍异宝流水似的往她房里抬。
林若华独爱梅花，萧凛便大费周章从宫外挪了罕见的绿梅，种在她窗前。
她孕期胃口不佳，他索性日日告假，洗手为她做羹汤。
我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用这些话来扎我的心。
可他们不知道，心死之人不会在意这些。
只是真巧，林若华的生辰宴正是萧珩与我约定的日子。
这日，厚重的宫门大开，迎接着四方来客。
我被押着在席末候着，一抬眼便看到萧凛和林若华坐在高台之上。
一对璧人，恩爱无双。
萧凛瞥见我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林若华却满脸的期待和兴奋。
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下一秒，林若华轻启樱唇，仍是那副天真烂漫的笑颜，开口却带着致人死地的狠辣。
“殿下，妾身自小
再忍七日，我便可获自由。
2
醒来时，萧凛已经穿戴好。
门外，林若华笑意盈盈走进来，看到床榻上衣不蔽体的我，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可下一秒，她又揽上萧凛的手臂，红着脸娇羞道。
“殿下，方才太医来请脉，说是……妾身有孕了，已经一个多月……”
萧凛愣了愣，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当真？”
林若华“嗯”了声，便羞地倚进萧凛怀中。
我忍着心口的钝痛，穿好衣衫起身，直直朝着他们拜倒。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
萧凛别过脸不敢看我，林若华得意地挥了挥手，贴身婢女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
“昨晚伺候辛苦你了，喝了吧！”
我怔怔地看着那避子汤，我如今的身子，喝与不喝有何区别。
我顺从地接过，却被一双大手拦住。
萧凛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望向怀中的林若华。
“凉药伤身，她刚小产不久，还是免了。”
林若华意外地抬眼，看到萧凛为我求情，更是不愿退让分毫。
“这药是太医拟的方子，药性温和，不同于民间那些伤身的猛药……”
“况且，正是因为阿念刚刚小产，才必须得喝，殿下也不想她再受这样的苦吧？”
萧凛没有说话，只是大手仍拦在我面前。
我凄然一笑，拂去他的手，仰头一口喝下。
林若华满意地转身告退。
萧凛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道：“沈念，你就这么不想怀上我的孩子？”
“你以为没有孩子，就能离开我了？”
我木然地望着地面，不知道他为何这般生气。
不允许我生下孩子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他又凭什么指责我？
“好！传令下去，太子妃有孕辛苦，赏金千两，东珠一斛。”
“贱婢沈念，冲撞太子妃，关押至柴房，静思己过！”
呵，真讽刺。
如今我竟也成了他口中的贱婢。
只是，我早已不在乎他如何对我，木然地向柴房走去。
萧凛重重哼出声。
“
爱看兽戏，父亲特意为妾身请来了京城享有盛名的驯兽师……”
“殿下请看，这出兽戏，名为人兽共舞！”
4
林若华话音刚落，我便被推着上前，萧凛藏在衣袖下的双手，也紧紧攥在一起。
我当即明白了林若华的用意。
她竟想借着兽戏，在众人面前除掉我！
毕竟，再训练有素也终究是畜生，就算误伤人性命，也不会有人在意。
好歹毒的心思！
众人从未看过如此新颖的兽戏，瞬间欢呼声一片。
有眼尖的宾客认出了我，当即玩味地看向萧凛。
“这位美人，瞧着倒像殿下身边那位阿念姑娘，殿下果然疼宠太子妃，连自己用了十多年的女人也愿意献上，只为博娘娘一笑！”
“当真是那个阿念，我早就听闻殿下对她非同一般，当初殿下远赴北狄，文武百官家的千金小姐没一个敢吭声的，唯独她铁了心跟随殿下，倒也是个有胆量有气节的姑娘……”
“什么骨气，气节，不就是一场豪赌吗，赌赢了便能在殿下心里留有一席之地，赌输了就客死异乡呗，只可惜她终究缺了些运气，咱们殿下对娘娘一往情深，眼里根本瞧不见旁人，她赌上一切也就是个无名无分的婢女……”
林若华听着周遭的吹捧，面上说不出的得意，却转过头询问身边的萧凛。
“殿下，若是舍不得阿念，那妾身便让他们换个人……”
“不过一个奴婢，没什么舍不舍得，你开心就好。”
萧凛望着林若华的眼神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果然，又是这样。
每次有关林若华，他都第一时间选择牺牲我。
如今甚至连我的性命也不顾了。
我不由地恍惚，从前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再难也会护住我的男人，究竟是不是他……
不等我暗自神伤，驯兽师便推搡着将我和一只猛虎关入笼内。
笛声响起，猛虎竟真的围着我舞动起来，看的宾客们目瞪口呆。
我害怕地一动不敢动，只死死咬住下唇，心里期盼着这样毫无人性的表演快点结束。
下一秒，笛声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