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柳明珠不顾一切要和穷书生私奔。

我苦苦挽留，甚至在雪夜里长跪不起，都没有让柳明珠改变主意。

“春桐，你不懂！

这可是话本里爱情啊，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明珠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期待。

她将自己闺房的首饰打包干净，一把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跟着穷书生跑了。

第二天，柳夫人就发现小姐偷跑了。

“贱奴！

人你们都看不住，是死了吗？

王管家，遮霞院的全拉出去发卖了！”

“等等。”

夫人看了我一眼，“把她留下，打二十个板子丢柴房里，至于生死，任由天命！

”我被丢在柴房里等死，在里面熬了三天。

那几天我吊着一口气，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话本里的爱情也需得丫鬟的命，才能美满吗？

我怎么也想不通，揣着口怨气居然活了下来、“倒是个命硬的，既然造化如此，我也不是非杀了你不可。”

夫人摇着团扇，眼眸里满是算计，她仔细打量我，直到我跪不住直发抖，才慢悠悠地开口。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儿——柳芸，府中唯一的小姐，听明白了吗？”

但说是小姐，实际上干的还是奴婢的活，还要学规矩，而且夫人愈发喜欢磋磨我。

布菜慢了，茶水凉了，窗外的鸟吵到她了，都能让她借机罚跪我。

“我柳府的姑娘自是要样样都好，再留着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做派，仔细你的皮！”

“是。”

我面不改色地站起，垂着头站在夫人身边。

如今能吃饱穿暖，顶着柳家小姐的名头，已是再好不过了。

本以为最后不过会被柳府当作物件嫁出去，再差也不过是给五十岁的老员外做填房。

但没想到的是，最后我竟被许给了状元郎。


这辈子的柳府早已乱成一团。

柳老爷卧床不起倒是方便了柳夫人和方如檎偷情。

方如檎更加肆无忌惮，天天出入柳府。

不过几日，城中便传出方如檎和柳夫人有私情的“谣言”，不知怎的，竟然传到了宫里。

皇上不满，本来要将方如檎放进翰林院的圣旨也换成了下放到地方做县令。

听说，皇上还劈头盖脸地把方如檎骂了一顿，斥责他“白读三千圣贤书！”

要不是文章写得好，状元他也别想当了！

吓得方如檎足足数月都没敢靠近柳府。

方如檎不知道，当今圣上年少时因为目睹母妃与侍卫厮混受了惊吓，后又因此被先皇厌弃，受了七八年的苦。

若不是先皇膝下没有其他的皇子，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

方如檎此时一出，无疑是让皇帝厌恶得彻底。

如果再烧上一把火，那方如檎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过几日，方如檎顶替他人成了状元的消息，竟在京中传开了。

若说之前和柳夫人的谣言，旁人只敢在私底下议论，那么冒名顶替这件事，都毫不避讳地当着方如檎的面议论起来。

“我就说怎么方公子之后写的文章灵气全无，合着是从别人那里偷的啊！”

“还神童呢，呸！

真丢读书人的脸！”

甚至还有人往方如檎身上丢烂菜叶子。

方如檎成了惊弓之鸟，他心虚，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得缩在家里不敢出门。

“嗤，没想到是个怂蛋。”

秋杏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不过春桐，你怎么会知道他和夫人有私情啊？”

方如檎刚进柳府，我就传信给秋杏，让她多盯着些。

秋杏虽然不懂，但还是紧紧盯着方如檎和柳夫人的一举一动，在确定两人有私情后，更是偷偷将消息传了出去。

“我……猜的。”

重生之事太过于惊世骇俗，万一传了出去，就得被人当成妖女烧死。

幸好秋杏也没说什么，只是感叹不已。

“春桐，你可真是厉害，一猜一个准，这下柳府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过几日，还会更乱的。”

毕竟算算日子，上辈子被顶替的人也该赶到京城了。


上辈子小姐看上了穷书生，不顾一切和人去私奔。

却不承想那书生竟是个禽兽，逼得小姐成了暗娼为他赚钱。

而我被夫人收了义女，还许了状元郎，一生和美。

小姐却疯了，满脸癫狂，一把火烧了状元府。

重来一世，我却听到她要将我送给书生。

“丫鬟就该有丫鬟的命！”

可是，凭什么我就得认命呢？

小姐要把我送给穷书生。

我知道，她也重生了。

柳明珠满脸厌恶地看着我，眼里全是得意和不屑，甚至还有几分欣喜。

“春桐，如今你已被我做主许给张世昌张公子了，就要好好相夫教子，断不能生其他心思！”

我伏在地上，抖着身子爬到柳明珠的脚下，惊惶失措地哀求道。

“小姐！

奴婢不想走！

小姐，奴婢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求求您饶了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再也不敢了！”

柳明珠脸色一变，面上带笑将我扶起。

“春桐莫不是被梦魇着了？

张世昌已是举人，前途自是极好。

我念你从小跟着我，才将你许给他。”

“可小姐您不是心悦张……住口！”

我装作被吓了一跳，脸色灰白，满眼惊慌地看着柳明珠。

柳明珠步步逼近，眸中冰冷。

“春桐，这一世我只想赢！

即使牺牲你也在所不惜……你可不要怪我，来人！

快把春桐送到张世昌府上！”

“小姐！

饶了奴婢罢……小姐！

奴婢错了！

小姐！”

我趴在地上哀嚎，被人拖出柳府丢了出去，这才翻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我看着柳府冷哼一声，身上却畅快无比。

小姐，重生的不止你一个，难道我就要认命吗？


柳夫人的脸色一变。

身旁的嬷嬷见状想要赶紧抓我回府，我叫得愈发凄厉。

“你们干什么！”

张世昌从人群中走出，穿得人模狗样，面上却带着几分猥琐。

“小婿前来拜见岳母。”

“什么东西上来胡乱攀咬！

我们小姐未婚未嫁，哪儿来的癫子！”

旁边的嬷嬷恨不得要撕了张世昌一般，恶狠狠地盯着张世昌。

“这可是柳小姐给在下的。”

张世昌拿出玉簪高高举起，柳夫人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去年给柳明珠的生辰礼。

“拿根簪子就想说是我女儿的？

我还说是你寻人偷的呢！”

“柳夫人，那这个呢？”

张世昌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信上印着一枝翠柳。

“这不是柳府的印子吗？

可不是，当初柳府这翠柳还是请的人专门画的呢！

听说都是用专门的颜料上的颜色，旁人想仿还仿不来呢！”

“啧啧啧，看来这柳小姐和张世昌真有一腿啊。”

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引得柳大人皱着眉走了出来。

“何事，怎么如此喧闹！”

柳大人看着柳府门口的一众人，顿时愣住了。

一旁的嬷嬷上前给他耳语了一番，柳大人气得满脸通红。

“去！

把小姐给我请出来！”


“小姐！

求您救救我……小姐，奴婢是春桐啊！

小姐！”

我跪在柳府门口，满脸污秽，身上衣衫破旧，隐约还能看到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

一旁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我哭得愈发起劲。

“小姐！

您开开门啊小姐！

奴婢真的错了！”

柳府大门久久未开，一旁百姓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这柳家小姐怎么这般心狠啊，小丫鬟都被磋磨得不成样子了。”

“是啊是啊，听说还是把人送去给自己情郎玩呢！”

“哎哟……柳小姐对自己的情郎可真大方啊，这么貌美的小丫鬟也舍得。”

眼见众人越说越离谱，柳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柳夫人直勾勾地盯着我，用帕子掩住口鼻， 眼里是藏不住的嫌弃。

我顾不得旁的，手脚并用爬上台阶，死死抱住柳夫人的腿。

“夫人！

求您救救奴婢，奴婢做什么都行，那张公子不是人啊！

奴婢错了！

奴婢真的错了！”

柳夫人吓了一跳，旁边的嬷嬷连忙过来抓我。

“小贱蹄子！

还不快放开！

有什么好好说！”

“夫人！

奴婢真的错了！

您救救奴婢。”

柳夫人面上压着火气，但还是端起主母的派头。

“春桐，你莫不是魇着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了？

快起来，有什么回府再说。”

我摇着头，松开攀着柳夫人的手，眼中含泪，字字泣血。

“春桐不敢回府，小姐说将我送给张世昌张公子，奴婢本想着全凭小姐安排也好，可谁知，那张世昌是个禽兽！

将奴婢打成这般模样！”

我咬住下唇，装作难为情的模样。

“小姐给奴婢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如今奴婢已经是张公子的人了，只求夫人能为奴婢做主，免受皮肉之苦！”


柳明珠在众目睽睽之下，流了孩子，成了满城的笑柄。

柳府为了脸面把张世昌招成赘婿。

“你不知道啊，张世昌天天借着孩子的名头打她呢！

如今柳老爷还病着，根本没人管得住张世昌！”

我低头轻笑。

是管不住？

还是不想管？

上辈子柳家想培养的就是一个能助柳家再上一层的棋子。

虽然柳家对柳明珠确实宠爱，但是如今柳家没落皆是因她而起，谁又愿意哄着呢？

柳夫人？

那可是最自私的了！

秋杏说得畅快，脸上的笑都止不住。

“如今，你也是大仇得报，是自由身了？

打算去哪儿啊？”

我摇摇头，给她添了杯茶。

“不急，我还要等一个人呢？”

毕竟，还有十天就放榜了啊。

状元郎，不知道你这辈子还能风光吗？

上一辈子的状元郎方如檎可是风光无两，毕竟许久都没有从县城出来的状元了，更何况相貌也好，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

但不知为何，他拒绝了一众名门贵女，直直提着聘礼来柳家提亲。

柳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极快地定下了我和方如檎的婚事。

我本以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却不承想被方如檎推下了更深的深渊！

不过，好在上辈子临死之前，我就发现了方如檎的秘密。

那时候，柳明珠不来杀我，我也打算带着状元府和柳府一块去死！

好在上天给了我再来一次的机会，这辈子，我就不陪着柳府去死了，我得好好看着你们去死啊。


柳明珠被叫到门口时，还是满脸疑惑。

我垂着头装作害怕的样子不停抖着，眼底却浮起一丝笑意。

柳大人好面子，怒气上头就什么也顾不得。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能把我和张世昌拖进柳府再处理。

但被参了一本的柳大人本就满肚子火，哪能想那么多，一心就想叫出柳明珠对峙。

有其父必有其女，怪不得柳明珠两世都这么蠢。

柳明珠一看到张世昌，就如同见到鬼魅变了脸色。

我跪爬过去揪住她的裙摆苦苦哀求。

“小姐，您救救我，奴婢要被张公子打死了！”

柳明珠想一脚把我踹开，但是又碍着柳府门口的一群人，硬生生忍住了。

柳大人指着张世昌怒气冲冲地朝柳明珠吼道：“你跟他到底有没有私情！”

“爹！

你怎么能怎么说我？”

柳明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愈发苍白，不可置信地看向柳大人。

“我柳玉泉的女儿，敢做就敢当，你说！

到底有没有私情。”

张世昌趁机不要脸地凑到柳明珠身边，脸上挂着垂涎地笑。

“娘子，你快跟岳父说道说道，咱们的孩子可不能没有父亲啊！”

张世昌的话像平地惊雷，柳明珠的脸变得愈发可怖。

“你！

胡言乱语！”

一旁的张世昌却装着担心的样子，虚虚扶住柳明珠。

“娘子，你不要生气，小心我们的孩子啊！”

柳大人气得想要打张世昌，却被秋杏撞了一下，那一巴掌扇到了柳明珠的脸上。

在众人的一阵惊呼中，柳明珠狠狠地倒在地上，腿间淌出了一摊血。


放榜之后，状元果然还是方如檎。

这辈子的柳府早已是臭不可闻，但方如檎还是带着礼上了门。

旁人好意提醒方如檎柳府不是什么好的，让她却被方如檎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此言差矣！

柳府于我有知遇之恩，无论如何柳大人都是我的恩师，贤兄莫要再说这种话了！”

那人听得一脸惭愧，此事传开之后，方如檎竟然还留下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可谁又能想到，此时的方如檎正和柳夫人在柳府里温存呢？

前年柳夫人上寺庙祈福，方如檎正巧在那庙里温书，两人一来二去，竟有了首尾。

上辈子我嫁给方如檎三年才发现此事，我歇斯底里地质问他，却只换来被关进后院。

柳夫人那时候冷冷地看着我，脸上满是不屑。

“下贱胚子，好好做你的状元夫人有什么不好的！

你就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去！”

我被整整关了两年，方如檎对外只说的身子不好正在调养。

柳夫人借机说来陪病，两人在状元府里旁若无人，厮混得欲仙欲死。

直到柳夫人怀上身孕，我才被放了出来管理中馈。

方如檎和柳夫人日日思索着怎么除了柳大人，倒是没空管我。

那日给方如檎收拾书房，桌上的匣子不慎被碰到地上。

匣子里的书信纸张散了一地，一张纸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状告书”！

我不动声色地将那封信收进袖子里，装作无事将书房打扫干净。

方如檎不过是一个翰林院的编修，虽说是状元，但按照我朝律令，状元郎先入翰林院。

因此，这状告书怎么都不可能是因公事经方如檎的手，那就只能是被他扣留下的！

果然，那信中字字泣血，控诉方如檎换了自己的文章才当了状元，还想要杀人灭口。

我屏住呼吸，激动得手都在抖。

冒名顶替春闱可是砍头的死罪！

我急忙换了身衣服，揣着状告书打算告发方如檎，带着这个禽兽一块去死。

可还没等我出林府，就被柳明珠一刀捅死了。

不过也好，这一辈子，我要让方如檎尝尝从云端跌落谷底的滋味。


地狱没下成，我们倒是双双重生了。

我站在张世昌门前，看着破败不堪的门，心底升起一股火气，一脚踹开房门。

“明……明珠，你来啦？

钱是不是带来了……”张世昌喝得醉醺醺的，跌跌撞撞地朝我扑来。

我反手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瓢水泼人脸上。

“明珠，你疯了啊！”

张世昌被泼了个激灵，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我，这才发现我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明珠。

“公子，我们家小姐说了，这五十两算是买断你俩的恩情，从此互不相干。”

“五十两？

才五十两打发叫花子呢！

让你们小姐来，否则我就闹到柳府去！

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小姐不过一个破鞋！

我看谁敢要她！”

我心中一惊，原来这时柳明珠就和张世昌暗通曲款了。

“你敢！

你若是上府，小姐一定会派人打断你的狗腿！”

我装作趾高气扬的样子，一脸不屑地说道。

“我们小姐可是要嫁给状元郎的！

怎么能看上你这个穷酸书生。”

说完，我又丢了根柳明珠的簪子给张世昌。

“穷酸样！

这是我们小姐额外赏你的！”

说完，我面带嫌弃转身就离开，任由张世昌在身后气得跳脚。

上辈子张世昌能将柳明珠送去做暗娼，也要榨干最后一点价值，这辈子岂会轻易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