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挖出了七十二具尸体。
中元子时，鬼门大开。
宫里宫外，所有人都藏在屋里，躲避百鬼。
那一夜，有人从窗户里偷看到了阴兵借道。
却不知，那是赶尸人在赶尸……

，以免冲撞了贵妃。
萧错身边的大监手一抬，禁军便上前来想要抢夺尸体。
我死死护着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大监却一点也不着急，道：陛下还吩咐，若是娘娘不听话，那便一把火烧了这凤凰花林。
娘娘，老奴听说赶尸人最重入土为安，您的族人是灰飞烟灭，还是早日往生，全在娘娘一念之间！
红染气急败坏地想要理论，被我拦住。
帝王之怒没有人承受得起，我能做的只有伏低做小，暗中行事。
我将刚挖出来的尸体放回土坑，平静道：陛下的命令，臣妾不敢不从。
红染不甘心道：娘娘，陛下太欺负人了……
我厉声打断：埋回去！
我没得选择，中元节是我唯一能逃离皇宫的机会。
在那之前，我能做的只有委曲求全，保护好所有人的尸体。
我不能让他们死了都回不了家。
大监满意地看着我，提醒道：对了娘娘，陛下已经昭告天下，说小殿下是在娘胎里染了尸气，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至于小殿下的尸体，娘娘也不必再动了。
陛下已经安排过了，以后每年中元节都会有人给小殿下烧纸钱的……
原本以为心已经不会更痛了，可大监的一句话却再次让我心如刀绞。
我的孩子不是萧错的第一个孩子，却是他最期待的孩子。
怀孕期间，他亲自为我炖汤熬药，但凡我有一点点不舒服，他比遇到难处理的国事更加着急。
那时我还打趣他，说他一点没有一国之君的样子。
他却趴在我的肚子上，温柔地抚摸着里头的小生命，道：在孩子面前，我只是父亲，不是什么天下之主。
作为夫君和父亲，我只想要我的妻子和孩子平安顺遂就够了。
每一句贴心的话语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却已经卸下伪装，露出獠牙。
我刚刚生过孩子，一重又一重的打击之下，身体再也承受不住，鲜血顺着大腿流下，淋湿了裙子。
红染吓坏了，立马让大监帮忙请
。
红染一听急了：既然不会，你为何要告诉大监你学过医术？！
小厮压低了声音道：奴才有一颗假死药，想帮娘娘逃出皇宫。
我愣了一下：你为何帮我？
小厮跪地，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因为赶尸人帮过我。
我没有多问，选择了相信他，但我没有接受假死药，而是请他帮我另一个忙。
五阳山的悬崖峭壁上有一种还魂花，能让病人短时间内恢复如常，能不能劳烦你帮我摘一株？
小厮不解：娘娘，这皇宫只有死人才好出去。
我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要一个人离开。
我要活着，哪怕是回光返照，我也要把大家带出去。
小厮前脚刚走，大监后脚又折返了回来。
我见他欲言又止，苦笑道：大监有话不妨直说。
大监赔笑道：贵妃娘娘惊了魂，司天监说是邪灵入体，需要一个八字硬的阴阳人侍奉在侧才能入睡。
陛下说娘娘行阴走阳，最是合适，让娘娘去青鸾殿为贵妃守夜……
红染气极反笑，冷哼道：八字硬，阴阳人，这不摆明了就是针对我们娘娘吗？！
还请大监转告陛下，我们娘娘受了刺激，动弹不得。
若是强撑着守夜，恐怕性命堪忧。
还请陛下念在旧日的从龙之功，体恤我们娘娘！
听到从龙之功，大监一时也不敢多言。
看着他左右为难的模样，我按住了红染。
红染这丫头让我惯坏了，总爱胡言乱语，大监别放在心上。
大监犹豫道：不然老奴再去禀告一下？
我摇摇头，平静道：不必麻烦。
我去就是了……
3.
青鸾殿里，萧错正拥着宁贵妃在榻上说说笑笑。
见我进来，萧错立马变了脸。
他指着我带血的裙子，不悦道：堂堂皇后，如此衣着，成何体统？！
回去换了来！
我在红染的搀扶下艰难地跪地行礼，解释道：臣妾已经换过了。
只是身体
有恙，无法控制，还请陛下见谅。
萧错有些失神，盯着我半晌没说话。
宁贵妃见状，故意提醒道：陛下，皇后娘娘一过来，臣妾心里的不安好了许多呢……
萧错这才回过神来，他将脱在一旁的披风扔给我，命令道：盖上点，看着恶心。
我平静地谢恩：多谢陛下怜惜。
萧错见我面无波澜，有些不太高兴，指了指榻旁的脚凳，道：你今夜就坐在这里陪着，贵妃何时睡着，你便何时离开。
许是为了折磨我，大半夜过去了，宁贵妃都没有入眠。
她依偎在萧错怀里，笑靥如花地问：陛下，一国之母不该是身份尊贵的世家女子吗？
黑暗中，我感受到萧错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是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因为朕答应过她，君无戏言。
宁贵妃继续缠着萧错问：那如果姐姐还在呢？陛下的承诺会不会改变？
萧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若是宜儿还在，朕从一开始就不会对别的女人许下承诺。
宁贵妃有些不高兴地撒娇道：臣妾是宜姐姐的亲妹妹，陛下就不能为臣妾破例一次吗？
不能！
大概是觉得自己答得太过爽快，萧错赶紧解释道：朕虽不爱皇后，但如今已成事实，自然不能随意更改。
我心如刀绞，满心寒凉。
在萧错最狼狈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嫁给他。
云西村本就偏僻，条件不好，婚礼更是简陋极了。
可那是我此生最开心的时光。
萧错拉着我的手跟所有的族人大声宣誓，愿与我踏风雨，共白首。
天上的云和山间的木都听到了，他说他爱我。
可如今，他却轻描淡写否定了所有的过去。
每一句深情的誓言，都仿若大梦一场，梦醒尽散。
我生生压住喉间的酸涩，回应道：陛下他日若有意另立皇后，臣妾愿退位相让。
胡闹！
随着话音落下，我的脸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萧错意识到了自己的情不自禁，有些愧疚道：朕说过，你永
远都是朕的皇后，这一点绝不会变。
将来，莫要让朕再听到这样的气话！
那一夜，床榻上的两个人相拥而眠，睡得很是安稳。
我却整宿未合眼，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划过脑海。
我想着，等天亮了，回忆空了，血流干了，眼泪自然就流不出来的。
可我没想过，我欠萧错的眼泪竟然那么多。
次日，疲惫的我一觉睡到半夜。
再睁开眼，正好看见大监端着一个空瓷碗，对红染说：贵妃今晚还是心悸得厉害。
司天监找到一个秘方可以医治，但需要跟皇后娘娘请一味药引。
红染警惕地问：什么？
大监长长地叹了口气：阴阳人的骨肉。
陛下说，小殿下有娘娘的血脉，也算半个阴阳人。
所以让老奴趁着小殿下的尸骨未腐，将他……挖出来。
4.
本宫不许！
我强撑着起身坐起，愤怒地拒绝。
可大监却无奈道：许与不许，娘娘说了不算，陛下说了算。
陛下让老奴前来告知，已是给足娘娘颜面，老奴劝娘娘一句，能忍则忍吧。
话音刚落，侍卫已经端着那只小小的棺材过来催促大监了。
大监犹豫了一下，从尸体上砍下一截小腿骨递给我。
娘娘，老奴知道这是造孽，可老奴没办法啊。
这一去，娘娘也许再也见不到小殿下了，留着做个念想吧。
我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光着脚一路追到青鸾殿，却被禁军拦在殿外。
我只能用尽全力哀求：请陛下顾念旧情，将孩子的尸骨还给臣妾吧！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磕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头，却始终求不来萧错的一点怜悯。
直到宫女端着一锅热腾腾的汤药过来，我终于心如死灰。
看着里头炖烂的骨头和发白的肉，我终于明白了当初外爷的话。
帝王无情，不可轻信。
我疲惫地靠在红染的手臂上，哽咽道：走吧，我们回去。
还没走两步，一个瓷锅砸在我身旁，滚烫的汤水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