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小说 女频言情 一念之间许锐锋阿大全章节小说
一念之间许锐锋阿大全章节小说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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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锐锋

    男女主角分别是许锐锋阿大的女频言情小说《一念之间许锐锋阿大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许锐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要过节了么?我带着疑问继续看了下去,等反应过来,身后和其余窗户的各个窗口却都趴满了人……那一秒我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老猪这个傻逼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哎。”“你盯会儿,我去门口抽根烟,透口气儿。”我转身走向了门口的绿皮兵,在那把AK旁边点燃了香烟,老猪还在原地纳闷呢:“就在这儿抽呗,再说窗户也没关啊。”那是窗户的事么?我是怕这群狗推在思乡情绪下,炸了庙儿!结果。嗡!下一秒却来电了。老猪就和赶猪的猪倌一样,将所有人都撵回到了座位上,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干活!”“都回去干活了啦!”三分钟不到,在这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我从那群狗推眼中看到了愤恨和下定决心之前的犹豫,这种目光,仿佛让我经历着生死!主要是,我原本应该站在那个阵营的!...

章节试读


要过节了么?

我带着疑问继续看了下去,等反应过来,身后和其余窗户的各个窗口却都趴满了人……

那一秒我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老猪这个傻逼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哎。”

“你盯会儿,我去门口抽根烟,透口气儿。”

我转身走向了门口的绿皮兵,在那把AK旁边点燃了香烟,老猪还在原地纳闷呢:“就在这儿抽呗,再说窗户也没关啊。”

那是窗户的事么?

我是怕这群狗推在思乡情绪下,炸了庙儿!

结果。

嗡!

下一秒却来电了。

老猪就和赶猪的猪倌一样,将所有人都撵回到了座位上,我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

“干活!”

“都回去干活了啦!”

三分钟不到,在这三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我从那群狗推眼中看到了愤恨和下定决心之前的犹豫,这种目光,仿佛让我经历着生死!

主要是,我原本应该站在那个阵营的!

“艹!”

此时,走廊里传来了阿大的声音,阿大和阿勇俩人从电梯走出时满脑袋是汗,我这才明白,刚才这俩孙子被关在了电梯里。

“老许你在门口站着干嘛呢?”

都不等我回答,阿大继续说道:“我刚才和你勇哥差点没在电梯里闷死。”

说着话,他走进了工作区,当看见所有狗推都在工位上工作时,回头赏下来一个笑脸。

他开始信任我了,因为我的办法奏效了。

或许让这些狗推在板报前没有集体崩溃的原因,正是我之前答应了他们可以往家里打钱的决定,这让他们燃起了一丁点的希望。

“给。”

芳姨这时在楼道里出现了,手里还拎着一个塑料袋,当她将满满一塑料袋苹果塞进我手里,带着笑意说道:“之前看你挺爱吃,给你买的。”

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什么阿大。

什么不让搞对象。

这个女人就想在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里,能舒服一分钟算一分钟。

“准备和大哥对着干啊?”

阿勇从屋里走了出来,直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我错愕的看着他,心里那股劲儿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行啦!”

阿勇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两下说道:“怎么还不识逗了?”

他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苹果,进屋后冲阿大说道:“大哥,吃苹果。”

阿大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阿勇:“我不吃,那破几把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他好像说的不是苹果,因为芳姨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默默把苹果拎进了屋里,一边啃着一边递给了老猪一个。

这时候,最好保持低调,就像是明知道小伙看我的目光已经有了怀疑,也不能解释任何一句一样。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在上午即将结束的时候,园区内终于再次传来了‘叮咚叮’的声音,地出溜借着那位成功学大师‘围’出来的圈子,切了一个宝妈足足二十一万!

阿大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可这一次很不一样,他就像是看到了2号楼工作区即将恢复似的,将地出溜单独叫了出来,搂着他的肩膀在所有人面前晃悠,又是让他分享、又是极给面子的往他嘴里插了一根烟。

我在一旁将苹果籽默默收好后,揣进了兜里,总觉着面对这一切时,内心好像是缺少了一道什么情绪,眼看着阿大将地出溜送出了门口,任由他去花天酒地,也没想起来到底缺少了啥。

等到了中午吃饭时,我忽然反应过来了,刚到这个园区那一刻,每次听到‘叮咚叮’的声音,就像亲眼看到了一个家庭的破碎,心里总会有着隐隐不安。如今,这种感觉不见了。

我瞧着他们在电脑前骗人,仿佛是在看游戏,他们的每一次成功,不过是一次升级而已,内心变得无法被触动了。

就像现在,我脑子里即便如此想要挽回曾经那带有人性的感觉,能感觉到的,却只是用筷子夹起茄子的香气。

我是已经在地狱里开始沉沦了么?

“老许,下午你和小伙还得去一趟。”

阿大端着饭碗,蹲在了我身边的板凳上,在我们这一桌吃起了饭。

“去哪儿啊?”我由于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才忘了阿大安排。

“二逼吧!”

阿大这一骂,我想起来了,他说的是去技术那儿。去技术那儿,给自己找一个万一东窗事发时,送死的理由。

“嗨,知道了,吃完饭我就去。”

阿大转过了头,没搭理我,继续吃饭,好半天,才扔回一句:“你小子干得不错。”

我看向他时,看到的,还是那个笑脸,犹如赞赏一般的笑脸。

这我才知道,原来阿大夸人的时候,只是会留给你一个微笑,绝不是搂着你的肩膀,让你在所有狗推面前分享什么。

吃完了饭,我没找着阿勇,这几天他好像总是很神秘。当然了,我也没用心去找,否则借个对讲机一喊就能把人喊出来。

我找了老猪,用老猪测试着阿大对我的信任说道:“看见勇哥了么?”

“没有啊。”

“这可怎么整,大哥还给我安排了出去的活呢。”

老猪顺着腰间给对讲机扣了下来,冲着对讲机喊道:“大哥,我老猪,老许说您给他安排活了,让勇哥领着去是么?我们现在没找着勇哥人啊。”

这二货就像是要给阿勇上眼药一样,在对讲机里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没想到的是:“啊……我忘了,阿勇让我安排出去了,下午你领着他们俩去吧。”

“行嘞。”

老猪放下对讲机,把饭碗里的饭又扒拉了一口才说道:“你等我吃完啊。”

阿勇去干嘛了?

对于这一点,我非常好奇。

他是一个平时没事绝对不会离开园区的人……

“都吃完了吗?吃完了滚回去干活!”

“抓紧!”

打手们耀武扬威的挥舞着棍子把狗推都从食堂赶了回去,我和老猪在那儿稳稳当当的坐着,小伙就站在我身边。

我还记着那天的天很蓝,白云就能要庆祝什么似的,在天空上成群结队。

而我与老猪离开了2号楼,走进全是绿皮兵的那栋楼,进入技术的房间时,却看到了耸人听闻的一幕!


眼镜想出头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出来。

在这儿,组长的收入是除了自己业绩外,所有组员收入的半成。

也就是说,假如我是眼镜手底下人的,我能拿到十万业绩,眼镜就多提五千。所以小地主才会如此殷勤的带我。

主管和组长又不太一样,他可以拿所有人的半成。

总监则拿园区内所有工作区的半成。

总之,越往上边熬,能拿到的越多。

那么,这些人拿到的钱,能带回国内么?

据我所知,猪仔是不可能的,不管你赚到了多少钱,只能在园区里糟践。

老板带过来的人是可以的,老板会把钱给他们打到‘U’里,‘U’是一种软件,里边存的是美金。到了国内,会专门有人收这东西,扣点后,再给你兑换成咱们自己的钱。

当然,我说的是那个年代,如今国内早就开始大力打击这些东西了。

眼镜估计是看到我跟着阿大混成了打手,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一个‘U’的资格,哪怕是自己回不去了,也可以把钱打回去。

这些都是我想的,至于眼镜的真实想法,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去问。

阿大对眼镜说的话很不满意,问道:“你那意思,咱们放弃更先进的‘木马刷单盘’不玩,去玩更落伍的‘股转盘’?”

眼镜立即反驳:“不是更落伍的,是更适合的。”

“滚你妈的。”

阿大都没拿他当回事,张嘴就骂了一句。

我终于抓到了机会,刺激眼镜道:“大哥正生气呢,你嘚瑟什么啊?”

“你要真有那本事,敢摁手印不?”

“你要是真能拿出一个月五百万的业绩,今天这事儿,我替和大哥说,要不然你就老实儿坐下得了。”

眼镜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敢!”

阿大似乎没反应过来,冲着我骂道:“老许,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我给阿大算了一笔账:“大哥,咱一共六个组,要是下个月每个组都能完成三百万的正常业绩,眼镜完成五百万,那一共就是两千。”

“7号楼再牛逼,还能比这个月更多么?”

“7号楼我跟你去过,人也没咱们多啊。”

“到时候你把两千万拍督导桌子上,那咱们的业绩就算是超过7号楼了。”

这是一笔谁都会算的账,关键是做业绩也不能光靠算账啊!

一个组十个人要出五百万业绩,得每个人每个月出五十万,还要在这些人刨出去如同我一样不愿意骗人的老油条,和赶上点背骗不着人的,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放屁呢?谁能拿出这么高的业绩?”

我一指眼镜:“他不是说他能么?”

眼镜彻底让我刚到这儿,梗着脖子喊道:“大哥,你信我一回,只要你让我弄股转盘,我们组不管谁的业绩不够,我担着!”

阿大有点搞不懂了,正在那儿愣神的工夫,我过去在他桌面前直接拿过了合同,往眼镜面前一摔:“要是完不成业绩该怎么办,你心里有数吧?”

眼镜还在拉硬儿:“不用你管!”

嘁哩喀喳写上字据后,觉着自己特别帅的用牙尖咬破了手指头,直接摁在了上面。

我一脸无奈的转头看向阿大:“大哥,这怎么整,拦不住啊。”

把字据往回一交,眼镜用怒音说道:“大哥,我要是把这个业绩完成了,能不能把我这个月的提层打回老家?”

阿大伸手指着眼镜说道:“我当着你面转钱!”

其他所有组长都转头看向了眼镜,他们不光在看热闹,甚至有些人已经发现了在园区里的新活法,一个个全都焕发了青春一般,眼眸发亮。

散会以后,阿勇第一次主动到我身边说道:“你琢磨眼镜干啥啊?”

“那小子贼怂,两棒子下去就能拉拉尿儿。”

我闷嗤了半天,才说出心里话:“还记着我刚来的时候,住大通铺么?”

是的,我现在已经不住大通铺了,每天都住在猪仔们花钱才能睡的大床房内,里边有空调,有浴室,还有厕所。

“记着啊,怎么了?”

“那天,你们把和我一起来的那对儿小情侣给祸害了。”

“等我住回大通铺,我有一回一宿没睡着,后半夜眯着眼睛眼睁睁看见眼镜去了那个女的边上,在木板床上嘎悠了足足半个小时!”

“当时,人家小丫头憋着哭腔硬挺着。”

“你知道这小子躺回来以后说啥不?”

“我X他妈的,他说‘也没多大意思啊’!”

阿勇看着我的眼睛半天没说话。

最终,只留下俩字儿:“干他。”

那是我在园区里唯一没有研究该怎么往外跑的一个月,几乎每天都在盯着工作区内所有人的业绩。

当时眼镜不停的在小组内乱窜,有谁不好好干活已经不用打手们,他过去就是一个嘴巴。

你就作吧!

这是我在心里说的,而且我拦住了看见眼镜私自向猪仔动手、打算过去教育他的老猪。

“你让他折腾。”这是我和老猪说的话。

这人啊,要把自己作没之前都是有预兆的,我看着眼镜已经离那儿不远了。

几天的工夫,我原来待的小组让眼镜折腾的怨声载道,甚至有人直接张嘴和他吵:“那他妈手印是你自己愿意摁的,和我们也没啥关系,你老逼着我们切人干啥?”

“业绩达标了,不是只有你的钱能打回去么?”

“就是!”

眼镜也不干了,站起身来喊道:“那不得一个个来么?”

“你们见过那个园区成组成组的往回打钱?”

组员:“你可拉倒吧,你这饼画的比阿大还生。”

“我X你妈!”

老猪站起来了,我又给拦下说道:“没事。”

“勇哥在那儿坐着呢,他们不敢闹事。”

啪。

眼镜是彻底魔障了,他竟然拽起了一个键盘,直接砸到了其中一名组员的脑袋上。

“我告诉你们!”

“我要是完不成业绩,你们谁他妈也别想好!”

阿勇就跟没看见一样,说了一句:“别闹出事啊。”说完,转身走了。

那个组员就跟被眼镜打傻了似的,抬眼看着我,眼中的怒火,正在不断燃烧。


我记着在监狱里,现用人现交这招指定不好使,可现在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起来给芳姨溜须拍马,因为她抽屉里有我所需要的现金。

我和老猪在空无一人的工作区嘀咕了几句之后,俩人拎着警棍走了出来,刚出屋,正好看见打哈欠的阿勇。

“勇哥。”

老猪打了声招呼。

阿勇困得都睁不开眼,只是挥了挥手,等我们顺着楼梯走到了‘通铺’公屋所在的楼层,眼看着绿皮兵打开了楼层连接楼梯的铁门时,他回头说了一句:“老许,上午替我个班,我陪大哥喝酒喝了一宿,困着呢。”

“没问题。”

我很仗义的答应,实际上却是根本不可能拒绝。

当我和老猪、阿勇将狗推们从屋里接出来,通过电梯送进了工作区,眼前的眼镜那个小组在他近乎残暴的催促下,一上午连续出现‘叮咚叮’的提示音时,我开始给这小子在心里算了笔账。

之前骡子出了一单、小伙出了第二单,眼镜自己出了四单,总共半个月的时间这一个小组已经出了将近一百万的业绩。

这要是平时,眼镜早狂的把嘴角撇上天了,要知道这一百万里,有将近七十万是他一个人出的,平时早该带人去胡吃海喝了。

至于他都已经拿到了将近七万提层,为什么还不把自己赎出去……

这事说起来有点可笑。

眼镜好赌。

对,他明知道园区就有赌盘的情况下,依然喜欢往赌场里钻,去体验那翻牌之前生死未定的快感。

这小子光在赌场所输的钱,就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清的数,乃至于他自己的每一分钱的提层都会被园区扣除,平日里的吃喝拉撒只能靠着当上组长以后,喝兵血的钱解决。

他欠了阿大一千四百万。

这是老猪跟我说的。

说是脑袋让人打漏了的养伤期间,已经知道了自己这辈子都回不去以后,整天长在赌场里输的。

等他醒悟过来了,开始戒赌了,也债台高筑了。

算是在园区干到死也出不去的那种人。

不然怎么会在开会的时候强出头,拼着被惩罚也要换一个能往家里打钱的名额呢。

或许,要不是经历了这一切,也不会干出那些不是人的事,让我记恨上。

他基本上绝望了。

“你信么,眼镜这个月就算是干到死,也绝对凑不齐五百万。”

这是我和老猪说的话,等我反应过来自己有点过于自信,导致开始出现了管不住这张嘴的那一刻,幸运女神站在了我这一边。

老猪睡着了。

他完全没听见我说的话。

我重重的喘了口气,刚要轻松一下,房门此刻被芳姨推开,这个女人换了一身蓝色长裙,气质非凡的走了进来。

结果。

芳姨刚坐在座位上,就已经愣在了当场。

她在我能看到的视角,望着桌面上的豆浆和包子怔住,下一秒,泪水不由自主的开始往下淌。

这感觉我能理解。

当初我在看守所待了一年半才等来开庭前见亲属的那一刻,等见到老娘,她老人家一句‘在里边挨打没’刚刚说出,我这眼泪就跟决堤了一样。

那种太久没人关心,就连一句违心的问候都能让你崩溃的触感,我这辈子都不想体会第二次。

更何况当时我老娘是真心的。

想必此时的芳姨也是这种感觉。

至于园区里为什么有人管她叫芳姐,有人管她叫芳姨这件事,我还真问过。

几个老人说,芳姐这个称呼是人家自己提的,她不想总听有人叫‘姨’说是都叫老了。慢慢的,大家也就叫乱套了,芳姨、芳姐的乱叫。

等她抬起头,十分笃定的转过来看向我这一边时,我尽可能露出了一张如今想起来都肯定很傻逼的笑脸。

而她的回应却是硬挤出一丝笑,立即转过了身躯,怕我下毒一样,将那些吃的、喝的推到了一边。

那一刻,我知道‘有口儿’了。

“眼镜!”

“我不行了。”

骡子粗嗓门打乱了我的沉思,我看见他正一副马上就要阵亡的模样冲眼镜说道:“我必须得歇歇,哪怕在这个屋里多待一分钟我都想死。”

人家刚刚才出了单,想要出去放纵一下理所应当。

眼镜的回答却是:“不行。”

“凭什么不行!”

“就凭咱们才弄出来一百万的业绩,距离目标还差四百万。”

“那是你的目标,反正我得出去!”

他奔着门口走了过来,刚走到我身前,我便开口问了一句:“哪去啊?”

骡子义正言辞道:“许哥,我出单了,我想出去放松一下。”

我看了一眼眼镜,眼镜马上回应了一个:“不能走。”

“凭他妈什么!”

呜!

啪!

我都站起来,被吵醒的老猪照着骡子后脑海,一个脑拍就抽了上去。

噗通!

骡子是硬让他拍倒的,就这老猪还很不解气的骂道:“吵吵你妈了个X啊?”

“不让你出去犯天条啊!”

“我就不让你出去了,我看看能咋地!”

老猪转回头骂道:“看你妈!”

“一个个都他妈贱,就你们这样的,一天擂你们一遍,全老实。”

骡子慢吞吞捂着后脑海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能从他的目光里看出,这小子恐怕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我,却一点都不怕他报复。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够不着我,能恨的,也是与他距离最近的眼镜。

“老猪,你这也下手太快了。”

我故意抱怨了一声。

老猪一脸怒气回应道:“凑个业绩。”

此时此刻,他们所有人都是我们的业绩,就连老猪刚才那一巴掌,也能算是一个业绩。

而我,直到今天还一个业绩都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日子过的很平淡,我还是能看到这些狗推被打,还是能看见他们骗人,更多的,是看见眼镜得了失心疯一样冲着自己的组员嘶吼,和他们小组几乎每天都会传来‘叮咚叮’的声响。

一百五十万。

一百九十万。

三百万。

四百五十万!

在眼镜的逼迫下,这群人好像都急眼了,只是他们将对眼镜的怒火彻底放到了被骗者身上。

就连平日里从不出单,隔三差五就被修理一顿的‘阿苗’,都出了一单十二万五的业绩。

可大家伙看眼镜的眼神也在变,从之前怒气冲冲的对视,变成了只要稍有不顺心就在背后阴冷的盯着他。当初我在监狱里瞅见这种眼神都害怕,因为人在被逼的走投无路之前,看向仇敌的都是这种眼神。

“勇哥,给这小子送八楼去,钱我出!”

“大哥,给他来一盆凉水,让他跪一下午!”

这就是眼镜对待自己组员的办法,只是他比阿大他们更狠。

鉴于眼镜这一组的业绩节节攀升,阿大对眼镜的要求也全部满足。

他说干谁就干谁,甚至他想干谁就可以干谁。

最终,在月底的最后一天,这小子压哨敲了一个靠网络发家的有钱人一笔后,一炮搂出来足足八十万,将原本五百万的业绩直接干到了五百三十万。

算是彻底将我所有计划都泡在了水里,同时,也把自己的命,留在了勐能。


轰笑。

山崩地裂一般的笑声在工作区传了出来,好像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包括我。

窗外的男孩在烈日下一点点从对面楼门口往回爬,绿皮兵拎着枪跟在他身后,嘴里乱七八糟的话谁也听不懂,但是,那一枪把一枪把往他身上砸的动作却让所有人都能看明白。

估计绿皮兵是在说:“你小子是不是有了点业绩就飘了?觉着自己哪都可以去了?”

对,这儿的人就是这么坏。

甚至有时候坏的毫无道理。

“哥,他真是自己送人头来的?”

小伙在我旁边问了一嘴。

我点点头说道:“这小子不光自己来送人头了,还是主动敲门,带着村里其他人一起来送的。”

我这一句话,让周围的人再次轰笑成了一团,连阿勇都趴在窗户上笑出了声。

当那男孩总算是爬回到了2号楼楼下,阿大此刻就在门口等着,他缓缓蹲下说道:“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吧?”

“那大哥就和你好好解释解释。”

“你之前签的合约上,有大概总共三十万的赔付金,每次将客户落地之后,你能得到十分之一,就像刚才我给你卡里冲了六千七一样。”

“这笔钱你可以在打了申请以后,在园区里花,想干嘛干嘛,就是不能出去。”

“等你什么时候赚够了整整三十万,也就是完成了合同上的赔付金额,就可以走了。”

他低头看着在地上的男孩:“公平么?”

男孩咬着牙,眼眶肿的像是个馒头,怒视着阿大。

阿大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继续说道:“觉着不公平也没事。”

“憋着。”

“觉着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仇人也没事。”

“憋着。”

“反正咱们这儿就是这个规矩,你只有赚够了钱才能离开。”

阿大走了,都没管在地上的男孩,他被两个绿皮兵架起来以后直接送进了楼里,我估计是去了八楼。

等我第二天再看见这个家伙,刚进来时那个踌躇满志的面庞不见了,一张脸灰涛涛的,一筹不展。

甚至,连键盘也不怎么愿意敲了,就坐在电脑前,失神落魄。

七天之后,这个货挨了第一顿打,是阿勇动的手。

他被一个耳光抽倒,然后让一群人围着圈踢,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彻底放弃了抵抗。

最终,让阿勇抓着头发拽进了屋里。

三天后,阿大把人放了。

因为这小子疯了。

见着人就傻笑,碰见谁都下跪,只要跪下去了,不管眼前的人是男是女,就主动给人家解裤腰带。

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自己叨咕着:“发大财,缅北能发大财!”

阿大说,这货留在园区也是浪费粮食,就给踹出了大门外。

正当我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装疯卖傻也能被放掉时,从楼上看着阿大把这孩子拽到了一泼狗屎前,眼睁睁瞧着他大口大口的将其吞下,才放心的转身回到了园区的行为上,彻底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不过,那傻子没走。

我关注的在窗口看了好几天,他每天都在园区门口坐着,见着车来车往就跪下磕头。

又过了三天后,我眼睁睁看着一个白色的面包车将其接走了。

直到有一回阿大喝醉了,我才知道这小子去了哪。

原来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有绿皮兵在岗楼上看着他,来接他的那台车,是专门负责将园区内没有价值的人送到公海船上的。

这小子回不来了。

就算是能回来,腰上也一定会多一条竖长条的切口。

……

“你在这儿待几年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眼镜说话。

就是那个在我刚来时,奚落我的眼镜,脑袋上被人打漏过一回、少块骨头,一喘气儿就呼扇呼扇的那个。

“两年。”

眼镜回应着说道。

我跟他说话的契机,是在阿大组织的园区会议上,因为我们2号楼的业绩,让一直垫底的7号楼给超了。

7号楼不光超了我们,甚至还超了其他所有楼层。

好像这回整个园区同时更换的‘刷单盘’是专门儿给他们换的,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楼就干出了整整一千八百多万。

是的,一千八百多万。

园区的分工是这样的,每个小组有十个人,正好坐在一排电脑后面。眼镜在当组长之前,这个组的组长是小地主。

组长上面是主管,我们这个工作区的主管是阿勇,那个随时机动,谁需要就去用甜美声线和人语音的,是芳姐,平常那群小孩都管她叫芳姨。

主管手下有六个组,也就是一个工作区,共六十人。

再往上,就是总监。

负责整个楼层和楼层内的盘口。

2号楼的总监是阿大。

他几乎不怎么管业绩,只看账本和聊天记录,谁业绩不行收拾谁。

至于督导则另有其人。

园区的督导负责管理着老板麾下的所有盘口,我也没见过,据说那个女人是芳姐的闺蜜。

阿大除了是总监外,还是打手头儿,不是安保,安保是外面的那群绿皮兵。

所以他召开的会议,没人敢不参加。

当我和同楼层的几个组长一起出现在了二楼会议室时,这里还有其他几个楼层的组长,像是衔接楼里赌盘的、楼上黄盘的、一边依然在做股转盘的,他们都在。

阿大等所有人到齐以后,在会议室暴跳如雷,扯着脖子喊:“一千八百万,他妈的7号楼用了一个月干出了整整一千八百万,你们这些人都在吃屎么?!”

眼镜似乎没什么心情跟我聊天,他好像从看到我的那一天,就没看得起过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我这个人很记仇,当天损我那一句,我一直记到现在。

“大哥。”

阿大正在发火,眼镜偏偏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他就和正经公司开会的中层领导一样说道:“我觉着咱们这回没弄过7号楼的主要原因是所有人都不熟悉这个‘刷单盘’的玩法,咱们以前玩‘股转盘’的时候,每次可都是把7号楼甩出好几条街。”

“大哥,要是咱们现在还做股转盘,我保证还能和以前一样!”

他想出头。

不然绝不可能在这种会议上直接站起来说话。

要知道在这儿,可没有说空话的,每个人承诺的业绩都必须落实到合同上,要是达不到……


切!

这是这边的专业术语,就像是他们管往这儿骗人的都叫狗推,管整天陪你聊天的‘养猪’过程都叫‘精聊’一样。

而这个‘切’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叫做‘落地’。

其实729的整个园区都很正规,有磁卡的员工上班要打卡,下班要写工作日记,所谓的工作日记就是今天有加了多少好友,和多少人正在私聊,有多少人落地。

这份工作日记每天都由阿勇检查,他会逐个翻看每一台电脑上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里不能有删减信息,一旦发现聊天记录断层,哪怕不是因为删减,也会被拖拽出去先挨上一顿毒打。

我甚至……在回国之后接到一个女孩打过来的诈骗电话时,因为问了一句‘是不是回不来了’,把那个女孩问的痛哭流涕,她在电话里嚎啕大哭,求着我说道‘哥,你就当行行好,能不能往账号里打一百块钱’。

因为这一百块钱也算业绩,起码能保证这一天她不挨打。

我打了。

从我四位数的账户里转出了一百块钱。

当时我不知道能不能帮那个女孩,脑子里想的是,就当祭奠曾经死去的那个自己。

“呜呼!”

小地主一惊一乍的起身时,近乎疯狂的吼叫着,紧接着我又听到了‘叮咚叮’的电子提示音。

没到一分钟,阿大带着人兴高采烈的走进了办公区,搂着小地主一通狂笑。

他又得手了。

阿大说,这次小地主弄过来将近四十万。

而我却在企鹅聊天对话框内,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她说:“这是我全部身家,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能骗我!”

全部身家。

我抬头去看着小地主近乎疯狂的眼神,和阿大高兴至极的目光,愣住了。

园区里的其他人在叫骂‘X他妈的,这小子运气真好’;

还有人在嫉妒‘得,人家今天又能去潇洒了’;

而我,只看见了没有退出登录的企鹅号上,一个远在国内的女人,不断的追问:“亲爱的?你看到我和你说的话没有啊?”

“亲爱的!”

阿勇此时伸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就想做贼心虚似的抬起头望向了他。

“想偷学啊?”

阿勇笑眯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的跳动速度都快要撞开胸膛了。

“我就觉着你小子行,有心机,放心吧,好好和小地主学,用不了几天,你也能和他一样出业绩。”

阿勇转过身,走到了小地主身边问道:“怎么着啊,今天还带着你这个小徒弟一起去爽啊?”

我在此时默默的摇了摇头,冲着小地主。

“哎,勇哥,昨儿我就说要和你喝点,你也不给面子啊,今儿能不能给点面子?”

我要跑,需要足够的时间熟悉这里的一切,小地主很明显知道这一点,他找了一个话题把话岔了过去。

“给,我能不给你面子么?”

“非要跟我喝点是吧?那咱可说好,酒得管够,不是茅台我不喝。”

“那必须的!”

他们走了。

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眼睛男竟然嘲讽得说了一句:“让人撇了吧?”

我没搭理他。

看着电脑屏幕发呆。

阿大此时坐在了我身旁。

今天他没光膀子,但身材依然壮硕。

“哥们,你以前在国内混过吧?”

我转过头看向了他。

阿大很自然的说道:“你也不用瞒我,自打你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普通的小流氓,被刚才眼镜一刺激,加上这么多天压在心里的火气,早跟他干起来了。”

“你没有。”

阿大扬起下巴:“还有,昨天在夜场,我听绿皮兵说,你是先出来的,能在包房里憋的住,还能压得了火,你不是一般人啊。”

“以前……当过大哥吧?”

我赶紧摇头:“没有。”

“你放心,我不会看走眼的。”

楠楠不在这儿!

不然这些人不可能没有我的资料!

应该是楠楠在另一个园区受不了了,又不忍心坑自己家人,才把我骗了过来。而那个园区的人知道我的信息,怕我到了以后不好归拢,干脆一转手直接卖来了729。

这群孙子!

“你要不想说呢,我也不逼你。”阿大笑道:“哥们我当年也是在街面上混的,对你们这种混过的,亲。”

“瞧好了,今天哥教你两招,保管你出业绩。”

阿大十分正式的坐在了电脑前,嘟囔着说道:“干这个,你不能和小地主学,那小子天生就会泡姑娘,有时候我都觉着他突然间说出的一句话可乐,那姑娘能不笑么?”

“你是个男人,也最了解男人,得利用咱们的优势。”

“在咱们这个园区,装女人去骗相亲网站上那些男的,是最赚钱的,不过,你不能管他们要钱,要知道男人的防范心理很重。”

“得说让他和咱们一起投资,到时候发过去一个连接,也就是‘股转盘’。”

“只要这个臭老爷们敢把钱打进去,那你就算出业绩了,不过,这还不算完。”

“这股转盘是咱们专门找人克隆的股市,只是涨跌由咱们控制。”

“当那男的以为自己赚了钱的时候,必然会想到把钱提出去,他要是提一两千,没问题,你向上申请一下,咱就给他提,过万一概提不走。”

我看着阿大问道:“那这条鱼不就脱钩了么?”

阿大纠正我说道:“是猪。”

“再说了,脱钩怕什么?”

“钱都在咱们手里了,他爱哪去哪去呗,不过,我跟你打赌,一般来说这男的到这种程度都不会脱钩,因为咱们的软件会在后台提示他……”

“提示?”

“对,提示他由于什么几把原因,暂时无法提款。”

“这时候那个男的就会找你,你就要告诉他,你已经托人了,只要往咱们账号里打个三万两万的,他们就能把钱提走。”

“一头是再着急也拿不到的钱;另外一头,是再交三万两万就能把钱拿出来。”

“反正亏几十万也是亏,还差这三万两万的了?”

阿大用手背一拍我的胸口:“到时候你是不是又多了两条华子?”


我是想救人么?

不知道,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当时的情况非常混乱,不得不冲过去。

“都躲开!”

“滚!”

“站一边去!”

阿勇、老猪,最后连阿大都惊动了,一票打手冲过来才将这群人挨着个的分开后,我才从人群中看见了眼镜。

当时我半跪半倒的扶着地面,眼镜倒在我右前方大概一米的位置,他脸上全是鞋印,身上都是脚印,最严重的应该是脑瓜顶,那块缺少了骨头的地方正不断往出窜着血。

阿勇蹲下身体往脖颈了摸了一下,转过身看着阿大摇了摇头。

人没了。

也不知道是谁在混乱之中把眼镜脑袋顶上没骨头的地方干开了,直接带走了他。

一时间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阿大气的直转圈。

“作!”

啪!

啪!

站在阿大身边的狗推分别被他一人给了个嘴巴,小伙那小体格都没扛住,一嘴巴就给抽倒在地。

“再他妈作!”

“X你们妈的!”

“作出事了吧?”

“销冠让你们作死了吧!”

“啊!”

阿大气的不断挠着头皮,他还指望靠着眼镜下个月再压其他盘口一头,这还压谁去?

“都进狗笼子。”

“有一头算一头,阿勇,老许,把所有人都给我塞进狗笼子,赶紧!”

“我他妈看这帮犊子就脑袋疼。”

阿大好像最近点我名有点儿点习惯了,可能是用我用顺手了。

与此同时,我也见到了整个园区里最轻的处罚,狗笼子。

噌、噌、噌。

厨房后边,一个个大铁笼子被拽了出来,这东西早期园区还用,可到我进园区以后阿大就不用,主要是麻烦。

等把狗笼子弄出来,打开了一个个铁门,再把人装进去,好么,一个大活人进去是蹲蹲不起来、坐又坐不下,就连你想倒着,腿都得卷着。

“来搭把手。”

阿勇拽着眼镜的两条腿,冲我喊了一嗓子。

我抱怨着说道:“怎么又他妈是我啊?”他还把最恶心的那头交给了我。

“废话,这活你干过,不找你找谁啊?”

我俩搬着尸体走了出去,直接送到了楼下绿皮兵的屠宰场。

临回来的路上,我想起了上回埋尸体的事,问阿勇道:“勇哥,上回咱俩出去埋人,是大哥试我呢吧?”

我是觉着和阿勇混熟了,大家随便说两句没什么。

可阿勇却冷笑着回了一嘴:“那你咋知道这回不是?”

我的两只脚不由自主的站在原地,目光始终没从阿勇的身上挪开。

阿勇似乎察觉出了我和他错开的身位,转身走回来坏笑着说道:“你他妈也有害怕的时候啊?走吧!”

搂着我的肩膀又走回了2号楼。

这一宿是我值的班,在食堂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那些人互相埋怨。

“就是你,一酒瓶子打漏了眼镜的脑袋,没有你,谁也不能进狗笼子。”

“放屁,我那一下是将他从桌面上干倒,打的是前额,眼镜脑袋上漏那个地方在头顶!”

骡子和阿苗不停争吵着,给我闹烦了的骂道:“闭嘴!”

再转头,我看见曾经那个和自己一起来的男人,已经失去了媳妇的他,在狗笼子里瑟瑟发抖。

他不是眼镜这一组的,却是最有理由在混乱之中干这件事的。

我走了过去,这小子吓得用力往后缩,给笼子撞得‘哐、哐’作响。

我想起了被绑在桌子底下的那只猴子……

不问了。

我一个字儿也没问。

“哥。”

老猪在门外晃晃悠悠走了过来,又给我递了根烟,很随意的说道:“你卡给我使使。”

他是园区里唯一一个知道我拿了打黑拳的提层后,只用掉一千一的那个人。

“出去浪啊?”

对于这张磁卡,我没有太在意,反正这里边的钱也拿不出来,随手递了过去。

老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么,前世今生上了一批新货,我想试试。”

我也没听说园区进新人啊,问道:“谁啊?”

老猪用眼眉挑了一下,目光却看向了依然在瑟瑟发抖的他,接过我的磁卡后,转身走了。

此时此刻,整个食堂里只剩下我和一群关在狗笼子里的人。

“艹!”

……

“哎,醒醒。”

早上,当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那一刻,我是被芳姨给叫醒的。

她很懂一样说道:“睡上啦?”

“这你要让阿大给抓着,腿不得给你打折啊?”

正当我在昏昏沉沉中琢磨着是不是误判了和对方的关系时,人家从背后拿出了一个塑料袋。

里面是我在园区内从没见过的油条和油炸糕。

“以后别在园区里买包子,那玩意儿能吃么?”

说完,她竟然笑么嗞的走了,走到门口还踮起脚嘚瑟了两下,和正在谈恋爱的少女似的。

我在门口冲着里边看了一眼,见这群昨天惹祸了的狗推们,在酒精作用下还没有一个睁眼的,才察觉出芳姨办事的小心程度。

拽出油条正吃着,阿大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

我能看得出来,他一宿没睡。

我掏出烟,连盒一起递了过去,问道:“大哥没睡啊?”

“我睡几毛啊?”阿大怒气冲冲说道:“眼镜死了,下个月业绩怎么办还不知道,怎么睡?”

点烟的工夫,我看见阿大手背骨节处都破了,立马想起了被铁链子锁在房间里的杨阳。

这时候我肯定不能搭茬了,别到时候再马屁没拍好拍到马腿上。

“你瞧着吧,一会儿这帮货只要到了工作区准会变得无精打采。”阿大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盘口接下来的所有发展一样,打包票似的和我说着。

我只能顺嘴搭音:“那一会儿我和老猪抓出来一两个,教训教训?”

“没用。”

阿大很快否定了我的建议。

因为,本来也没用。

眼镜的死让整个园区内的积极氛围一下变得十分消极,想解决这个问题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唤醒他们的积极性;另外一个,是干脆从里到外都换一批新人。

而这两个办法对于眼下的2号楼来说,都十分困难。

阿大琢磨着,伸手敲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一会儿和我出去一趟。”


吃、喝、唱、闹。

我和老猪把人带进厨房以后,才发现今天的享受竟然和我们这群人没有半点关系,我们一个个的拎着棍子站在边缘不停晃动,就跟迪厅里的内保似的。

“艹,还他妈迪厅呢,老许,你这是多久没去过夜场了?”

我……好像从里边出来一直到现在都没去过蹦迪的地方,难道眼下那地方都不叫迪吧了么?

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整个厨房里呕吐过的酒精味道熏得我脑瓜仁子疼,这帮玩意儿放松了以后的丑态真是没法看。

骡子捧着垃圾桶撅着嘴唇喊‘宝贝~’还带颤音的;小伙孤单的坐在人群中,望着眼前这杯酒不知道该不该喝;阿苗一手端着酒瓶,一手抓住个根本不爱听他说话的狗推,正在朗朗的吹牛逼,非说当年的湄公河漂浮的死尸多多少少和他有点关系。

那给阿勇气的,在其背后骂了一句:“你咋他妈没上河里飘着呢。”

这顿酒灌下去,我发现在这儿的所有人几乎身上都有足以致命的毛病,要么,是胃口足够大、却没有降服天地的本事;要么,是提起父母来满脸厌恶,却能很快和一个陌生人打成一片……

好像一坐到这儿,全世界都在耽误他们,要不这群虾兵蟹将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他们全喝多了,喝得最多那个,是和我一起来到这儿的小情侣当中的男人。

那个男人眼睛都喝到了睁不开的程度,坐在原地旁若无人的哭,给眼镜哭到烦得实在受不了了,起身走到另外一张桌面上,给了他一个嘴巴。

还别说,一个嘴巴以后,那小子老实了。

眼镜算是找到了整治这群人的开关在哪,当他阴冷的走回来时,同一张桌面上的人都不说话了。

“看着我干嘛?”

眼镜如此问着。

阿苗喝点酒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的说了一句:“你收费啊?还他妈不让看?”

自打眼镜支棱起来以后,阿苗在工作区清醒时从没反抗过一声,几杯猫尿下肚,脾气秉性还变了。

“X你妈,你再说一次!”

眼镜瞪了他一眼。

有时候我觉着眼镜比我更适合在园区里当打手,这小子心黑的就像是在墨汁里泡了多少天,心脏粘膜上都带着墨沁。

骡子听见了争吵摇摇晃晃起身,在我的关注下扶着桌面连续扒拉到地上三个碗,才坐稳的说道:“眼~镜!”

声儿都打颤!

“因为你,哥几个这个月玩了命的干,让你扬眉吐气了,让你站起来了,够意思不?”

眼镜把对阿苗的这口气咽了下去,点点头,说了声:“我得谢谢你们。”

“别急着谢。”

骡子继续说道:“我想问问,那我们都开始给你玩命干了,阿大给咱定下个月任务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拦着点呢?”

实际上,这是眼镜即将成为这帮人领袖的时刻。

我太知道这一点了!

人性本贱,一个人在成为领导者之前,绝不是恩行天下,得是先威压众人。

这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肯定能把这帮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首先,我能用一句话把这群人对我敌意都转移走,我会问:“你们想不想把钱弄回家里?”

在这儿,大部分都已经没了希望,只要用钱做药引子,准能让他们现了形。

等所有人点头,我会继续说:“那我拿不出成绩来,怎么和上头提给你们所有人打钱的事?”

这句话说出来,手底下人就会变成两个阵营,只要分化了他们,就好摆弄了。

可惜啊,眼镜没这个经验,他没蹲过十年大狱,更没看见过监狱里那些驴马烂子被一个个江湖豪杰收拾的局面。

“我敢么?”

这是眼镜说的话。

他伙同阿大他们几乎将手底下人都收拾了个遍,为自己谋福利的时候拿别人当鱼肉,这时候说‘不敢’,这不是捅所有人肺管子么?

“你不敢?”

骡子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恨意。

“你他妈不敢?”

“你一个月给阿苗送到八楼两回,还都是你给的钱,这时候你说不敢??”

眼镜其实还是能救自己命的,尤其是小伙问了一嘴:“那接下来的一个月怎么办?”时。

他只要大大方方的说上一句‘没事,咱这个月都超额完成任务了,下个月,阿大他们还能真动手啊?’,起码大家心里能舒服点,在这种环境下,再进行循循善诱,大部分人都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可喝了酒之后的眼睛说了什么?

他说:“我不知道,看天意吧。”

“不是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么?”

他往出甩上金句了。

骡子就坐在眼镜旁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胸口喘息时的起伏:“你那意思,我下个月还得被阿大灌凉水,灌到窜稀,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拉一裤兜子?”

我瞅见了骡子偷摸握住了一个酒瓶子,但是,没吱声。

原本就想揍眼镜一顿的我,觉着骡子给他一啤酒棒子这件事挺解气。

可在眼镜一句‘你不会把业绩完成了啊?你完成了业绩谁会揍你?’后,骡子眼神中的怒火就像是浇上了汽油,正在蒸腾而起,他抡起啤酒瓶直接砸向了眼镜的脑袋。

咚。

声不对。

啤酒瓶砸脑袋上要是‘啪’一声被打碎,一般来说人都没事,可要是打不碎,还是在用了极大力量的情况下依然打不碎……

“干他!”

阿苗站起来了。

奔着倒地的眼镜脑袋就是一脚。

只是这小子太笨,又喝了太多酒,一脚踢空,仰头向后甩倒在了地上,一口气没上来给憋晕过去了。

其他人可不管那个,在酒精的作用下一拥而上,有拿板凳的、有赤手空拳的、还有个货握着刚吃干净的大肘子骨棒,装起延边战神了。

“哎!”

“干你妈什么呢!”

这边打的和热窑一样,我没办法不出声了,直接冲击了人群,在人群中找到被裹挟进去的小伙身影,拽住了后脖领子将其拉出,接下来冲其他人一通扁踹。


什么叫纸醉金迷?

这就是!

我眼睁睁看着小地主在食堂一张嘴就点出了国内没有的菜。

“来条娃娃鱼!”

“再……随便给我们搭配几个炒菜!”

“来瓶茅台。”

厨师看见意气风发的小地主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好心好意的嘱咐了一句:“不留点钱啊?往后的日子不过了?”

小地主张嘴就骂:“你懂个屁?!”

“这叫今朝有酒今朝醉。”

“李白的诗,懂不?”

骂完厨子,我亲眼看见厨子转身的时候往身旁吐了一口口水,恐怕这个小地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人了。

“咋样,老许?”

“咱这文学修养是不是杠杠的?”

“我跟你说,要不然那些女人能让我唬的一愣一愣的么?”

“从中国的李白,到国外的大种马,那咱都熟?”

我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可特么我也知道国外那个叫大仲马!

种马是养殖场配驹子的!

小地主还没喝酒已经高了,也许是在这儿压抑了太久终于得到了释放、也许是除了这种释放他实在找不到任何解压的方式,反正是酒刚一拿上来,这小子拧开了茅台的瓶盖,对着嘴儿就狠狠来了一口。

喝完才想起来我来,问了一句:“你不嫌我埋汰吧?”

紧接着,都不等我回答,当家做主了一样说道:“乐意喝不喝,要是嫌呼我埋汰,就等下班了回616接着吃大饼子去。”

他说着话,顺瓶口给我倒了一杯。

这种酒,混社会的时候我经常喝,可自打从监狱里出来还真一次没喝过。

我故意岔开话题问道:“这一桌子,得多少钱?”

小地主竖起了一根食指:“一万!”

按照园区的分成比例,他今天一共才拿到三万多,这怎么抬手就扔出去一万?

听完这话,我仰头就把酒杯里的酒干了,因为现在不喝等一会鬼知道还有没有啊!

“这才是我哥们!”

我还在回味着嘴里茅台的酱香味,小地主看见我干了这杯酒以后,眼神亲了不少。

下一秒,凉菜端了上来,普通的拍黄瓜入口就跟龙肝凤髓似的;

糖醋排骨拿上来以后,小地主把着盘子和吃花生米差不多往嘴里扒拉。

这真是在616给寡淡坏了,我看着小地主那吃相,就跟要报复社会没差多少。

这顿饭,我们俩人将六盘菜一条娃娃鱼吃了个干干净净,一瓶茅台喝到了踹开瓶口将最后一杯倒了出来还灌进了嘴里的地步。

可接下来,小地主的动作惊着我了。

他拎起茅台瓶子用力向地上摔去,整个瓶子四分五裂后,在我诧异的目光中说道:“留下这个瓶子,会有卖假酒的往里灌别的东西,我不能让他们这么骗人。”

他,不就是个骗子么?

我看的浑身上下跟通电一样,真跟通电一样,满身鸡皮疙瘩,眼睁睁看着这小子说出了大意凌然的话,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走!”

“下一项!”

我俩顺着电梯从楼上下到了一楼,一楼门口,勇哥叼着烟正站在两个绿皮兵身边闲聊着。

当他看见我们俩人下来了,立即微笑着说道:“小哥俩喝好啦?”

小地主这时候还能控制情绪的说着:“勇哥,你咋没去啊,你不去光我俩喝贼没意思。”

勇哥也没损他:“行了,和我还装什么逼啊?”

“走吧,嗨包可给你们安排完了。”

小地主这时候还讲究呢:“是咱们的姑娘不?勇哥,你要是给我安排俩黑不溜秋的,那可不讲究啊。”

“放心吧。”

勇哥一手一个搂着我俩走出了2号楼,这是我来到勐能后第一次走出这栋楼,当时的感觉是,连天上炙热的阳光都那么亲切,似乎每一分自由的空气都在召唤着我。

可后来,我的脚只要踩在这片土地上,我他妈就恶心,纯生理上的恶心。

往前走了大概四五百米左右,几乎每路过一栋楼,都能听见里面的打骂声和其他人的哀嚎。

当眼前出现了‘前世今生KTV’字样的夜场招牌,我都无法相信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有如此金碧辉煌的装修。

全金色的装饰显得富丽堂皇,装饰外,四个狮身人面像的法老雕像紧贴着楼层。

勇哥还解释呢:“瞧见没有,这些雕像啊,都是老板专门定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住窗户,怕那些女人跑,多讲究?”

讲究你妈了个臭……

我没骂。

没敢骂。

可在心里已经骂了成千上万遍,还是把那个傻子抓进了幻想里,冲着他耳朵眼骂的。

但在现实里,我真不敢。

脑子里全是刚到那天,那个逃跑的家伙被剁碎以后扔进猪圈的画面。

于是,我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猪圈。

“还想那天的事呢?”

勇哥在KTV门口和我说道:“这都是咱们老板学南美那些毒枭搞的,以前这地方啊,遍地是毒,也就学了一点南美那些毒枭的手段。”

“人家那边玩的都是高智商,杀人了以后剁碎往猪圈一扔,连尸体都不用处理了,隔天就能变成消化好的猪粪。”

“哪像其他园区的那帮土老帽,没事还他妈往山里埋人呢。”

我看着他的眼神一阵恶寒,勇哥很显然非常满意我目光隐藏的恐惧。

“行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们小哥俩进去玩吧,我就送到这儿了。”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这里,也是第一次看见真正的人性。

小地主迫不及待的拽着我的手臂进入其中,一个漂亮的小服务员过来接待时,他立马松开了我,将人抱到怀里就啃。

直到那女人叫出了声,整个走廊走出四五个明显是异族的壮汉,个顶个手里拎着砍刀、棍棒,小地主才松开了手,满脸赔笑的说道:“误会,都是误会。”

一低头,他钻进了包厢。

我看着那群人怒气冲冲的目光,又多接收到一条信息,那便是我所见到的园区,除了园区管理者和绿皮兵,似乎其他人都没带枪,不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还是全如此。如果都是这样,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