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干净了眼泪，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走到平常放银行卡的木盒子旁，开了锁，可却没看到银行卡。
心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我身上发着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无数个想法，我甚至是觉得自己迷迷糊糊放错了，可是翻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看见那张银行卡。
我彻底慌了神，踉跄着出了门，拦住了将将要离开的江书怀。
他见我出来，只微微的回了回头，睥睨着眼睛看我，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江书怀，卡呢？木盒子放着的卡呢？”
他似乎根本不记得木盒子放着什么东西，看我伸手比划了半天才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掏出钱包将那张卡翻了出来，夹在手机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只要卡还在就好，只要卡还在，奶奶的治疗费和住院费就都可以交得上，只要卡还在，奶奶就可以活，只要卡还在，我就还能有家。
江书怀足足比我高了不少，即使我垫着脚都抢不到那张被他夹在手中的卡，他勾着唇满脸嘲讽的笑，看着我像小丑一样蹦上蹦下，却始终拿不到他指尖夹着的卡。
好半天他终于像是玩够了似的，叹了口气，当着我的面将卡往口袋里一揣，随即便开了口。
“这张卡对你这么重要啊。”
“要不你求求我，我就把卡还给你？”
我被气的浑身发抖，第一次察觉江书怀是如此无耻的人，可偏偏我又没什么办法。
那张卡是奶奶和我多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本来说是要给我当嫁妆的，可自从奶奶突然病重，这张卡里的钱就不得不动。
如今，江书怀揣在口袋里的小小卡片，对我来说却有千金之重，重到是一条人命。
我没有办法，只能听话的低下了头，将自尊撇到了脑后，小声又怯懦的开了口。
“求你......把卡还给我。”
江书怀默不作声，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连看都不看我，我只能放大了声音，将话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求你......江书怀，求你把卡还给我吧。”
“这张卡对我真的特别重要。”
“求你了。”
他终于有了动作，掀开眼皮看了看我，却只是盯着我笑。
“宋笙笙，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样子啊，你现在理直气壮的算是怎么回事？”
“是你求我把卡还给你，不是我求你。”
我彻底没了辙，顿时又急的红了眼眶，只能低三下四的求着江书怀，求了好半天，他才微微点了点头，就当我以为他要把卡还给我的时候，他只睥睨着我开了口。
“刚才你咬昭昭的样子，可真像是条狗啊。”
“这样吧，你跪在地上，学狗叫。”
“边学狗叫，边给昭昭道歉，昭昭满意了我就把卡还给你。”


我盯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书怀......你说什么？”
我甚至荒谬的想，江书怀可能只是一时失了神志，我甚至盼望着，盼望着他的嘴里不要再说出让我难过的话。
可是事实上，老天并不愿意如我所愿，江书怀没糊涂，也没失去理智，相反，他盯着我的眼睛笑的嘲讽，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听不懂吗？我说，你跪下学狗叫。”
“给昭昭道歉，只要哄的昭昭开心了，我就把卡还给你。”
“这卡对你很重要吧？没有这卡，你奶奶那个老不死的大概会被赶出医院吧？”
我还没从江书怀的浑话里缓过来劲儿，一旁依偎在江书怀怀里的女孩倒是一唱一和的开了口。
“书怀说得对，你就跪在地下求求我。”
“别的没有，我有得是钱。”
“说不定哄的我高兴了，我还能赏给你几个钱儿，让你奶奶多活两天呢。”
我被羞辱的眼眶通红，只能睁着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江书怀，或许是我的无动于衷惹的他没有了耐心，也或许他玩腻了这种和我对峙的游戏，总之他上前了两步，猛地往我膝盖弯一踹，看我直直的跪在地上时，眼里都是讥讽的笑意。
“这就对了啊，人这辈子最不值钱的就是骨气了，尤其是你们这种穷人的骨气。”
“更是分文不值。”
虽然难听，但江书怀说的确实也是实话，没有钱奶奶就只能和别人挤在一个病房里，没有钱奶奶就要时刻担心会不会被断药。
我攥成拳的手发着抖，双眼一闭，眼泪落了满脸，破罐子破摔似的颤抖着朝着面前的两个人，低声学起了狗叫。
“对不起，我不应该咬你”
“对不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膝盖都密密麻麻泛着疼的时候，面前的人终于玩够了这种游戏，打着哈欠叫了我的名字。
“行了行了，宋笙笙，你学狗叫学的可真像啊。”
“要么说底层人就是底层人呢，骨头一捏就碎，像是豆腐渣子似的。”
“拿着钱滚吧，永远别再找书怀了，他是属于我的了。”
江书怀又将那人搂进了怀里，像丢弃什么垃圾似的将兜里的卡扔在了我的身上，随后便和那女孩往门口的豪车走过去，刚走了两步那女孩就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转身走了回来，走到了我的面前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扔在了我的面前。
“赏你的，毕竟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学狗叫学的这么像的人。”
“你让我挺高兴的。”
红彤彤的两张百元大钞，就这么买了我摇摇欲坠的自尊。


江书怀怀里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在听我说话以后突然笑出了声，笑得弯了腰，笑得流出了眼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好半天才止住了笑，俯身趴在棺材旁，支着身子看我，像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蛇。
“你叫宋笙笙？”
“宋笙笙，你怎么这么不识好人心啊。”
“说到底，你应该谢谢我和书怀啊，正常人谁愿意在这破棺材里缠绵？”
“地底下冷，我们这是提前给你奶奶暖和暖和床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
她嘴角噙着嘲讽的笑，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我，在如愿看到我红了眼眶的时候，更是弯了弯唇。
我被她气的浑身发着抖，囫囵擦了一把眼泪后就起了身，一言不发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拽着她的头发就往她脸上招呼。
“贱人，谁允许你这么侮辱我奶奶了？”
“是江书怀给你的勇气吗？”
“我倒是好奇，他一个被抛弃了的破产少爷，一个借住在我们家的寄生虫，给了你什么勇气，让你能够这么侮辱我奶奶。”
江书怀原本只是单纯的拉架，可听我这么说话以后也有了火气，跳出棺木冲我动了手，他那一脚踹的又用力又狠，踹到我肚子的时候痛的我连腰都直不起来，痛的我只能松开了咬着那女孩胳膊的手。
小小的院子里兵荒马乱，倒在地上蜷缩成虾米的我，可被江书怀搂在怀里委屈痛哭的陌生女孩，一时之间真让人有些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江书怀的正牌女友。
“宋笙笙，你真是疯了！”
“当初要不是我爸妈看你奶奶年纪大了可怜，招她到我家当保姆，你以为你和你奶奶能有今天？你以为你当初能借到我的光和我上一所学校？”
“你奶奶又老又恶心，手脚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除了我爸妈会大发慈悲的雇她，还有谁能给你们两个一口饭吃？”
“没有我，没有我们江家，你们一个老乞丐，一个小乞丐说不定还在哪里捡垃圾呢！”
“说你像狗，你还真是狗啊，给昭昭跪下道歉，我就原谅你。”
我突然有点想笑，事实上我也那么做了，缓缓起了身，我盯着眼前扶着别人的江书怀，一字一句的开了口。
“道歉？”
“江书怀......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这么对奶奶？”
其实有些问题根本不用问出口，江书怀的沉默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什么错，如果硬要说错的话，就错在十八岁那年我喜欢上了他，错在他被抛弃的时候，将他带回了我和奶奶的家，错在我是个蠢货，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珍珠。
江书怀说不出来话，只能像根木头似的，扶着那女孩杵在原地，我叹了口气，强撑着力气起了身，缓缓往屋里走，走到江书怀身边的时候，才缓缓开了口。
“既然看不起我和奶奶，那你就离开吧。”
“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我和奶奶面前。”


十八岁那年，我爱上了奶奶雇主家的少爷。
在他的卧室里，他弯着唇摸上了我的腿根，亲手将他戴了多年的佛珠塞进了我的裙底。
“笙笙，佛珠会保佑你此生顺遂，无病无难。”
他风光无限多年，却在一朝跌落神坛，江家破产，他父母潜逃，只留他一个空有名头的少爷。
奶奶顾及雇主曾对她有恩，收留了江书怀，并想将我托付给他。
可曾经两情相悦的少年突然变了模样，他不再对我一往情深，反而在奶奶病重之际，败光了奶奶所有的积蓄，甚至和女人在奶奶的棺材里行苟且之事。
我哭诉他是个负心郎，可他却只是嘲讽的笑。
“要不是我给你一场黄粱美梦，你还不知道在哪个乞丐窝里和狗抢饭呢。”
“我们江家就算没落了，也轮不到你这种乞丐来占便宜。”
“老不死的死就死了，老乞丐的命又值几个钱呢？”
为了凑齐奶奶的手术费，我只能将自己卖给了京圈里有名的太子爷。
可真的当我正眼不看江书怀时，他却又后了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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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病重，我一个人几乎是两头跑，一边要在病房里照顾奶奶，一边又要回家给江书怀做饭。
可今晚我往回赶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头发着慌，像是要发生什么似的。
惴惴不安的回了家，刚走近院里，就听院里摆着的红木棺材里突然传出了男女欢爱，不堪入耳的声音。
我心里疑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怕念头，壮着胆子走上前，好不容易走近棺木前时，却在那口红木棺材里，看见了最不该看见的场景。
我的男朋友和另一个陌生女人赤身裸体，唇齿交融，那女人即使和我对上了眼，面色也未动分毫，甚至还挑衅的看了看我，更加甜腻的喘息声从她口中溢出。
我看着面前两个人交织的身影，心跳如鼓，就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一块似的痛，眼前也发着花，模糊了一片，泪糊了满脸。
似乎过了好久，久到我双腿站的有些麻木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声哽咽的叫了江书怀的名字。
“江书怀......你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江书怀不仅出了轨，还和那女人在我给奶奶买来冲喜的棺材里做了腌臜事。
一时之间，气氛难堪又尴尬，江书怀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啧啧两声后抽了身，随手将挂在棺木边上的衣服扔在了那女生身上后，便回了头，满脸不耐烦的看着我。
我被他一双凉薄的眼睛刺的心里一紧儿，顿时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上前两步就给了他两个巴掌。
“江书怀......你疯了，你疯了！”
“我和你说过了啊，这棺材是我给奶奶买来冲喜的啊，只要冲了喜，奶奶的病就能好很多了......”
“你知道这个棺木对我有多重要的......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啊？为什么啊？”
我胡乱的流着眼泪，不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只能狼狈的去拽江书怀的手，想要将他拽出来，可他和我反着来，让我半点力都使不上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嘴角噙着笑，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那个陌生女孩搂进怀里。
“宋笙笙，我说你蠢，你还不信。”
“非要花钱买什么棺木冲喜，你奶奶那病是冲喜就能好的吗？”
“与其浪费时间浪费钱，还不如给她安乐死了，这样她不遭罪，你也能少花点钱。”
“一个老不死的，活着也是浪费资源，拖累你和我。”
江书怀就在我面前，可我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陌生到我不认识，陌生到我甚至觉得他可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再想伸手向他扬巴掌的时候，却被他死死攥住了手腕，一个用力将我惯在了地上。
我瘫坐在地，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能伸出手擦了擦被他们弄脏的棺木，好半天才哽咽着嗓子开了口。
“我能怎么办啊......江书怀？”
“我没本事，不能让奶奶住最好的病房，看最好的希望，哪怕有一点希望我都想要试一试。”
“你以为我不知道买棺材冲喜荒谬吗？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只是想......留住奶奶......”
“我只是想......有个家而已啊。”


他像是终于搞懂了我的意图，愣了一小会后突然笑出了声，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宋笙笙，那不是你奶奶给你攒的嫁妆钱吗？”
“你奶奶那个老不死的一心想把你托付给我，那你的嫁妆理所当然就是我的啊，我拿走了又能怎么样？”
“坏不了我，怪只能怪你奶奶什么都和我说。怪只能怪你们把密码设置的太好猜了。”
江书怀将话说的理所当然，似乎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东西都是他应该的似的，我耐着性子，想求他把剩下的钱还给我，毕竟这些钱是奶奶唯一的救命钱了。
“江书怀，你花了多少我不计较，我也不过问你花在哪里了。”
“我求你，算我求你。”
“算我求你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把花剩下的钱还给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那是奶奶的治疗费，没有这个钱，奶奶会被停药的。”
“我求你了。”
我顾不得医院里其他人的目光，跪在地上冲电话那头的的人低三下四的哽咽痛哭，可他看不见我的眼泪，也看不见我的难过，只是一味的笑，笑的我心里越来越难受，笑的我连跪着的力气都没有。
“宋笙笙，我和你说了啊，我都花了。”
“哪里还有什么剩下的啊。”
他三言两语就彻底砸懵了我的思绪，只能像是失了魂的石像似的，跪坐在地上，重复着他说的话。
“花光了......”
“花在哪里了。”
他听见了我的自言自语，叹了口气，像是大发慈悲施舍我个明白似的，喘着粗气开了口。
“昭昭养了一只小狗，招人疼的很。”
“娇生惯养的小狗自然就要吃好的，住好的，玩好的。”
“卡里的钱都被我拿来给昭昭买包，给昭昭的小狗买狗粮了。”
“你还别说，这金标狗粮就是不一样，比你和你奶奶人吃的东西都香。”
“钱是没有了，但是昭昭小狗的狗粮还剩了不少，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给你送去一点，也算是给你和你奶奶改善伙食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江书怀说的话，整个人气的浑身发着抖，抖得连手机都握不住，只能两只手捧着，低垂着脑袋，用气声冲着电话那头开了头。
“江书怀......你就是个王八蛋。”
“我和我奶奶当初就不应该管你，让你活生生被你父母的那些仇家砍死。”
他不再开口说话，回应我的只有电话挂断的忙音，以及突然响起来的医院广播。
“308病房，急救！”
我吓得浑身瘫软，却仍旧强撑着起了身，狼狈的往楼上爬，因为广播里喊的308病房，正是奶奶所在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