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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春乱小说 痕迹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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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迹

    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祉顾元柔的其他类型小说《锦春乱小说》,由网络作家“痕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祉心中冷笑,玉华郡主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是想借端阳公主的势来打压她。她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道:“郡主谬赞了,只是京中闺秀不比汝南郡率性自然,并无唱曲助兴的先例。听郡主所言,应是经常参加赏乐宴了,不如郡主让大家见识见识南地小曲儿?”此话一落,众人俱是神色各异。云祉这话绵里藏针,表面在说京中规矩与汝南郡不同,实则暗指玉华郡主乃乡野村妇,不识礼数。这位云二娘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没想到是个不好欺负的。众人目光各异,有同情怜悯,也有幸灾乐祸,向来众星捧月的玉华郡主何尝有过这等遭遇,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怒。她气得直发抖,手指向她:“你......你这是何意?竟敢拿话来挤兑我!”云祉一脸无辜,盈盈下拜道:“郡主息怒,臣女绝无此意...

章节试读

云祉心中冷笑,玉华郡主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是想借端阳公主的势来打压她。
她抬眸,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缓缓开口道:“郡主谬赞了,只是京中闺秀不比汝南郡率性自然,并无唱曲助兴的先例。听郡主所言,应是经常参加赏乐宴了,不如郡主让大家见识见识南地小曲儿?”
此话一落,众人俱是神色各异。
云祉这话绵里藏针,表面在说京中规矩与汝南郡不同,实则暗指玉华郡主乃乡野村妇,不识礼数。
这位云二娘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没想到是个不好欺负的。
众人目光各异,有同情怜悯,也有幸灾乐祸,向来众星捧月的玉华郡主何尝有过这等遭遇,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怒。
她气得直发抖,手指向她:“你......你这是何意?竟敢拿话来挤兑我!”
云祉一脸无辜,盈盈下拜道:“郡主息怒,臣女绝无此意。只是如实陈述京中风俗,听闻郡主来自汝南郡,想必知晓许多南地风情,若能让大家一饱耳福,也算是为今日宴会增添别样乐趣。”
端阳公主轻抿了口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丝毫没有出手阻止这场纷争的意思。
虽然是堂姐妹,但玉华郡主自小在封地长大,与端阳公主并无姐妹之情,想让她主动维护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玉华郡主越发恨极了云祉,可在众人面前又不能失了风度。
她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云二娘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让大家热闹热闹,没成想引来你的误会。既然如此,那便作罢吧。只是,云二娘屡屡推脱,莫不是真的不识才艺,才故意找这些借口?”
这时候云妍插了嘴,明面上是维护,实则是揭底:“郡主请见谅,姐姐向来疲懒,未曾钻研过什么才艺,要不......要不我替姐姐献艺吧。”
好一个茶言茶语啊!
云祉心中冷笑,云妍平日里就与她刁难作对,如今到了外头也不怕旁人笑话,竟是借着玉华郡主的刁难来落井下石。
她抬眸,神色平静地看向云妍,说道:“妹妹甚少与我走动,何曾知道我有什么才艺呢?妹妹如此着急为我解释,莫不是觉得我平庸无能,丢了云府的脸面?”
云妍脸色微变,连忙说道:“姐姐误会了,妹妹绝无此意。妹妹只是担心姐姐在众人面前为难,想替姐姐解围罢了。”
玉华郡主见状,心中暗喜,觉得机会来了。
她立刻接口道:“云妍妹妹倒是一片好心,可云二娘却似乎不领情。既然云二娘说对才艺并非一窍不通,那不如就展示一二,也好让大家看看你的本事,也免得旁人误会你不学无术。”
玉华郡主和云妍一唱一和,无非是想看她出丑。
“既然郡主和妹妹都这么说了,我再推脱倒显得不识趣。只是不知郡主想让我展示何种才艺?”
玉华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说道:“不如就以这园中景色为题,当场作一首诗,让大家品评一番。”
云祉环顾四周,只见园中桃花灼灼,湖水碧波荡漾,清风拂过,花瓣飘落。她略作思索,开口吟道:
“桃枝绽蕊映湖光,风抚清波送暗香。
粉瓣飘飞如梦幻,此园恰似画中藏。”
众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叫好。
端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头道:“云二娘果然才情不凡,这诗做得不错。”
玉华郡主和云妍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
本以为能借此让云祉出丑,没想到她不仅轻易化解了难题,还赢得众人夸赞。
云妍心中更是嫉妒得发狂,她方才作了一首诗,是她娘亲花了重金请人提前写好的,就为了今日在宴会上出彩。
云祉又凭什么抢她风头?
她不甘心地说道:“姐姐这首诗虽好,却不像是临场发挥,说不定是早就准备好的呢。”
云祉满脸了然地看着她:“哦,妹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今日在宴会上赋诗的才子佳人皆不在少数,妹妹刚刚也赋诗一首,难道都是提前准备的吗?”
此话一落,云妍就收到不少埋怨的目光。
参加宴会必赋诗,这是京中的惯例。但并非所有人都有七步成诗的才华,绝大部分人都是提前准备好小抄的,这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刚刚云妍直白地说出来,算是揭开了大家的遮羞布,也就不怪大家对她怒目而视。
云妍自知犯了众怒,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许污蔑我。”
玉华郡主立马站出来,阴阳怪气道:“云二娘,你们都是嫡亲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让四娘下不了台呢?太没有长姐风度了。”
合着只许她们冤枉人,就不许她辩解了?这样感人的三观是如此地契合,难怪能够搅和在一起。
“郡主教训的是,孔子曰:与愚者争,智者不胜。我闭嘴就是。”
她其实更想说,莫与傻瓜论长短。但她担心这些玻璃心受不住这么直白的攻击,特地让她们聆听孔圣人的教诲。
即便如此,玉华郡主和云妍也创伤不轻,特别是听到席间人的偷笑时,更是气得脸都红了。
端阳公主作为主人,自然不能让事态继续往失控方向发展,终于开口结束了这场闹剧:“好了,今日不过是一场宴会,大家不必如此针锋相对。云二娘的诗才大家有目共睹,你们俩也莫要再纠结了。”
云妍呐呐应是,玉华郡主心中虽恨,但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强笑道:“端阳姐姐说的是,今日大家尽兴就好。云二娘,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云祉笑道:“郡主性子直爽,臣女早有体会,自然不会斤斤计较。”
玉华郡主假笑着,坐在席间又喝了几杯酒,接下来竟没再找她麻烦,也不知是消停了,还是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因为方才的一场交锋,不少人对云祉有所改观,倒是不少人与她攀谈,云祉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只希望宴会能够早些结束。

顾华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对着马背上的裴行慎拱了拱手:“不敢劳烦裴将军,下官自会送表妹回府的。”
裴行慎低头看他。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玉带束腰,墨玉束冠,阳光斜斜地照射而来,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本就冷峻的面容愈发具有压迫性,那锐利如锋芒的双眸冷冷地看来,直透人心底。
顾华清如芒在背,瞬间就出了一层冷汗。
世人盛传裴将军战场上从无败绩,突厥人闻风丧胆,战神之名广为传颂。
顾华清一直以为是名过其实,如今头一次与他正面打交道,这才发现名不虚传——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凝聚着战场上的煞气和冷冽,带着铁血峥嵘的锋锐,只是单纯的对视,就叫人心惊胆战。
裴行慎淡淡地收回视线,道:“不必了,本将的未婚妻,本将军亲自护送。”
未婚妻......
熟悉而陌生的称呼让顾华清怔愣许久,曾几何时,这个身份是属于他的,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顾华清又看了看一旁的云祉,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
他的表妹,要嫁给别人为妻了。
玉华郡主的目光始终落在顾华清身上,见他如此反应,眼中暗芒一闪,上前挽住他的袖子,软声道:“华清哥哥,我回京后还没逛过集市呢,你说过要陪我转转的。”
顾华清回头,心爱之人圆润可爱的小脸近在咫尺,他方才生出的那点情绪立马消失无踪了。
“好,我答应过你的,绝不食言。”
玉华郡主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华清哥哥你最好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云祉投去挑衅的目光,十足的得意模样。
云祉垂眸,没再看他们,而是望着地下面纱开始发呆。
她并不在意容貌和外人的目光,但为了照顾密集恐惧症患者的感官,出宫前找宫人要了块面纱覆面。
现在这块面纱掉在地上,还被玉华郡主有意无意踩了好几脚,她实在说服不了自己重新捡起来戴上。
玉华郡主注意到她的视线,眼中闪过笑意,假意说道:“哎呀,是我不对,把二娘子你的面纱弄脏了,我、我给你弹弹灰吧。”
她作势弯腰去捡,顾华清拦住了。
“玉华,你千金之躯,怎能让你做这等事情?”
他又看向云祉,说道:“二妹妹,这块面纱丢了吧,回头我再重新给你买一件。正好我的帕子够大,你用我的帕子吧。”
“华清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让二娘子用你的帕子呢?”玉华郡主看了看旁边的裴行慎,“你本是好心,但若是让裴将军误会,反倒不美了。”
顾华清动作一顿。
裴行慎淡淡地笑了笑:“顾大人有心了,侯府的马车上有帷帽,帕子就不必了......云姑娘意下如何?”
云祉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多谢将军,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正说着,挂着侯府标志马车从宫门口侧方缓缓驶来,在她面前停下,方才离去的小厮正充当车夫,此时恭恭敬敬地对她颔首,道:“云姑娘,请上车吧。”
云祉有些意外,原以为裴将军的小厮要回府驾车,没想到马车就停在宫门外——裴将军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坐马车上朝的人啊。
这些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冲顾华清和玉华郡主点了点头,就着小厮放在的矮凳走上了马车。
啪!
随着马鞭脆响,马车骨碌碌的行走起来,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顾华清的视线中。
他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大理石路怅然若失,全然不知旁边的玉华郡主神色逐渐不悦。
侯府规制的马车宽敞豪华,车厢内的软塌坐得人昏昏欲睡,云祉的精神从高度紧张中缓缓放松下来,不小心眯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间,马车从守备森严的皇城驶向热闹非凡的街道,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街道外的喧嚣也愈发明显。
云祉被突如其来的刹车惊醒,戴上车厢里的帷帽,掀开帘子一看,顿时一愣。
目之所至,街上商贾云集,邸店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骑马闲逛的贵公子,也有牵着骆驼行商的胡人,还有挑货穿梭的货郎......形形色色,人群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好一片繁华盛景。
因为云府家教森严,云祉甚少有机会出来闲逛,更别说看到这样热闹的场景了,一时间忘记本意,贪婪地打量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各式各样的路边摊,感受到久违的鲜活气。
滚滚红尘,人间烟火,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云姑娘,方才有孩童玩闹,差点撞上马车,让您受惊了。”
小厮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云祉才骤然惊醒,探头望向窗外。
裴行慎骑着高头大马,伴随着车马缓缓移动着。
他的气势是如此出众,再加上刚班师回朝不久,街上有不少百姓认出了他,此起彼伏地呼唤着他的名号。
伴随着一声声呼唤,他脸上的冰川逐渐融化,眉眼之间似乎多了些柔情。
云祉一时间看得出神。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哪怕混杂在众多的视线当中,裴行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端倪。
他回头看来,驾驭坐骑与车窗持平,才问道:“云姑娘,有什么事吗?”
云祉连忙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问道:“裴将军,这似乎不是回云府的路?”
裴行慎挑了挑眉头:“这是西市。方才与云姑娘说过了,带你过来看一下大夫。”
看大夫?
云祉隐隐约约有了印象,那时候她睡意昏沉,裴将军似乎在外边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楚,含含糊糊地应了声嗯,没想到居然是带她来看大夫。
没想到他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为人还挺细心的。
云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道:“多谢将军,风疹乃顽疾,看了大夫也没用,我擦一擦药就行了。”
她习惯性地从袖子里一掏,掏出的却是表哥方才递给她的药瓶,不由怔然。

一双大手从窗外探来,就在云祉怔愣的功夫,药瓶到了裴行慎的手上。
药瓶是宽肚短颈的白瓷,釉白而淡青,寥寥几笔柳树勾勒飘扬。
瓶底之下,清晰地刻着一个姓氏——顾。
云祉眼睁睁地看着,裴行慎将药瓶转了一圈后,面无表情地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裴将军......”
“此药无用,稍后让苏大夫给你另配新药。”他看了过来,解释道:“苏大夫乃江湖名医,与家父乃故交,最擅长疑难杂症。”
“可是......”
云祉还欲说些什么,裴行慎淡淡地说了声:“到了。”
马车停下,前头的小厮殷勤地跑来放脚蹬,本来还想搀扶她下车,余光却看到自家主子下马走来,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面对裴将军伸来的大手,云祉也愣住了。
她抬头看去,男人神色平静,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无端地让人有种专注的错觉。
她迟疑地把手搭上去。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宽厚而略带薄茧的手掌紧紧握住,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宛若灵光般击中她的脑海,尽管周遭喧闹嘈杂,她却仿佛重回了那日的藏书阁。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威迫感,似乎连男人身上气息也连通了起来。
云祉大惊,只觉得手下宛若烙铁一般烫得厉害,她连忙缩回手,然而被对方紧紧禁锢着,难以动弹。
“裴将军?”
抬头才发现,裴行慎正在看她,黑眸中似是翻起了波涛,连剑眉都微微蹙起了细小的弧度。
“抱歉。”
裴行慎恍然惊醒,连忙松开,却见她莹白如玉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他目光一暗。
云祉若无其事地用宽袖遮掩住了,抬头一看,苏氏医馆的牌匾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门前坐满了候诊的病人。
小厮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带路:“云姑娘,您这边走,咱们走侧门进去,苏大夫甚少坐诊,咱们直接去后边找他。”
这小厮的态度,似乎太过热情了。
裴行慎看了云祉一眼,几步上前,在小厮身上踹了一脚:“狗腿子。”
“将军您教训的是。”
小厮立刻立正受训,腰板要多挺直就多挺直,但在面对云祉时,又立刻满脸堆笑,谄媚的模样着实让人无法直视。
能随裴将军出行,这随从想必也非普通下人,这份殷勤劲也太过了。
“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张三。”
“将军!我是有大名的,怎能像路人甲般随意称呼?”
那随从有些不满,但很快又堆满了笑容,对云祉说道:“云姑娘,小人名叫张元武,乃将军扈从,这些年来跟随将军南征北战,您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人就是了。”
“多嘴。”张元武又挨了一脚。
张元武眼珠子一转,一脸懊恼:“是是是,小人多嘴了。云姑娘若是好奇,尽管问将军,将军见多识广,知道的比我还多哩。”
这主从相处,倒是有趣。
坊间对裴将军多有传闻,今日一见,方之传闻不尽相符。
兴许是她的目光惹来的误会,裴行慎犹豫了一会儿,道:“都是一些行军打仗的见闻,若是你感兴趣,日后再与你细说。”
日后......
云祉又想起了彼此的关系,心中百味杂陈,怔怔地回了神:“好。”
三人一行畅通无阻地进了苏大夫家院子。
苏大夫正在庭院中打瞌睡,被张元武叫醒后满脸起床气:“又是你小子?你家将军余毒已解,还来做什么?”
“苏大夫,这次并非将军求医,而是另有他人。”
苏大夫这才看到裴行慎和云祉,这时云祉已经掀开了帷帽,他不由挑了挑眉头。
“风疹?这点小毛病也劳烦老夫,不治不治。”
裴行慎拱了拱手:“苏伯,云姑娘乃小侄的未婚妻,常年被风疹所困,还请你出手医治。”
“未婚妻?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苏大夫立马从躺椅上起来,眼底全是好奇与探究。
张元武连忙把圣上赐婚一事告知。
苏大夫若有所思,冲云祉招招手:“原来如此,女娃娃,你过来吧。”
云祉落座,苏大夫把手往她脉上一搭,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越来越奇怪,视线时不时在云祉和裴行慎之间打量,十分怪异。
许久,他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云姑娘,你的风疹只是小问题,三帖药即可。只是,你体内余毒未清啊。”
“什么?云姑娘也中毒了?”
张元武脱口而出,下意识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奇怪,目光灼灼,似是期待,又似是紧张,整个人崩得像一张满弓的弦。
太奇怪了。
他立马闭上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起来。
云祉也震惊不已,苏大夫所说的余毒,难道是当日中的媚药?
她前世出身杏林世家,虽然没有继承家业,但耳濡目染之下,把脉问诊并不在话下。
出事后她已经给自己诊过脉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现在......
云祉看了看裴将军,又看了看这位胡子花白、与她前世爷爷一般年纪的老人,种种想法浮于心头:“苏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大夫捋了捋胡子,笑了笑,点头。
走到庭院角落,云祉小声问道:“苏大夫,我所中之毒,是否与裴将军一样?”
苏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姑娘,老夫从不泄露病人脉案,这是行规,我以为云姑娘很清楚的。”
云祉心中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难道苏大夫看出什么来了?
是了,都怪这处庭院的布置太令人熟悉了。
昔日爷爷家的院子也是这般,到处都充满了草药的痕迹,种植的、炮制的、晾晒的......混杂着草药味清香的院子是这么熟悉,仿佛她从未离去,只要推开院门,就能看到摇着蒲扇的爷爷笑呵呵地冲她招手:“丫头,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她差点泪满长襟。
最终,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只是目光不可遏制地在那些熟悉的药材上停留、辨认,短暂地贪念着前世最珍贵的回忆。
这点端倪,足以让人老成精的苏大夫发现异常。

他神色关切,眉宇间似是有千言万语。
这样的神态,她从小到大已经见过了无数遍,哪怕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中不差分毫地勾勒出来。
只可惜......
云祉垂下眼眸,面无表情地跟着秀女踏入殿内。
殿内隐隐有攀谈声传来,众人跪拜、起立,然后垂首恭听。
“陛下,这便是今年的落选秀女了。只因陛下勤于政事,今年只略选了一些良家子。剩下的秀女虽未中选,但不缺名门闺女,配征北将军也是使得的。”
当今在位十年,正是年富力强、大权在握的时候,言语间尽是坐拥天下的霸气:“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在场的秀女你随意挑选,选中了哪个,朕给你赐婚。”
“承蒙陛下、皇后垂爱,末将曾立誓,突厥不灭誓不成家。如今突厥大败,死而未僵,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请陛下降旨,让末将北上歼灭外敌。”
“不必,连年征战太过劳民伤财,灭突厥并不急于一时。裴爱卿,你常年戍边在外,也该留守京都,承欢膝下了。”泰安帝叩了叩御案,声音和煦道:“这也是你爹武安侯的意思。”
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明明是君臣家常,云祉却察觉到暗潮涌动,呼吸越发轻浅了。
很快,皇后的轻笑打破了一室的死寂:“裴将军不愿成亲,难道有中意的淑女不成?将军但说无妨。”
裴行慎下意识地搓了搓虎口已经淡去的咬痕,垂下了眼睑:“并无。”
“既然如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今日朕便为你赐婚。”
皇帝轻笑,随手翻动着秀女册子,指尖在一个名字前顿了顿,微微蹙起了眉头。
皇后眉心一跳,立马给皇帝解惑:“陛下忘记了?前几日殿选,礼部侍郎之女云氏落水感染了风寒,报了病退的。”
裴行慎冷峻的面容忽然有了一丝波动,目光不经意地朝旁边的秀女扫去,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皇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声音已经有些不悦:“缘何落水?皇后可曾查明缘由?”
皇后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道:“此事罪在臣妾。臣妾掌宫不力,让云氏女醉酒落水,幸得宫人救助及时才幸免于难,还请陛下责罚。”
至于酒从何来,她只字不提。
啪。
是秀女册子放在案桌上的声音,明明再寻常不过了,却让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呼气都变得轻浅了。
“云氏女何在?”
冷漠而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骤然响起,秀女们吓得脸色发白,却又在用余光偷瞄着某人的反应。
云祉万万没想到有此变故,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慢了半拍才从队末出列:“臣女叩见陛下、皇后娘娘,请陛下娘娘圣安。”
随着皇上的龙威愈重,哪怕是前朝重臣,在奏对时都难免失态。
而此女声音不疾不徐,未见慌乱和紧张,在此情此景之下,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裴行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觉间,那天晚上冷静睿智的女子似乎与她重合了。
“云氏,你可知罪?”
“臣女无状,有负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典,请陛下责罚。”
女子规规矩矩地以额贴地,没有搔首弄姿,也没有尝试攀咬辩解,皇后眼底闪过满意之色。
皇帝虽然甚少理会后宫,但是有些事情只要有心调查,还是能够查得到的。
故而皇后不敢做得太过分,便开口解围道:“陛下,云氏也是无心之失,您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女子伏跪在地,一动不动,乌云堆叠的秀发如绸缎般铺洒而下,似乎有一股淡淡的幽香盈盈而来,皇帝的火气渐渐歇了下去。
“既然皇后求情,朕便饶了你这次。起来吧。”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云祉合手叩谢,借着广袖遮掩容颜,缓缓退回队末。
然而,还未等她松口气,就听上头又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站住。云氏,你抬起头来。”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云祉也愣住了,以袖遮脸,许久没有动弹。
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立马呵斥:“大胆云氏,竟敢抗旨不遵!”
云祉又回到了殿中:“陛下恕罪,臣女体寒气虚,今日不慎患上了风疹,面容不雅,恐惊着圣驾,故而不敢面圣。”
皇帝沉着脸:“朕恕你无罪。”
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很快,她一脸愕然,情不自禁地朝皇帝看去。
皇帝紧紧地盯着云祉的面容不放,神色揣测难懂。
裴行慎同样在看她。
女子缓缓放下广袖,那韵致天成的容貌宛若刷洗过的水墨画,一帧帧地清晰起来。
肤是凝脂白,眉是远山眉,她只是盈盈地站在那里,却有种与世隔绝的疏离与清冷。
她的左眼尾处,甚至还缀了一点极淡的朱砂痣,清冷的面容因此晕染了一抹鲜艳的瑰色,灼而不妖,恰好中和了那点缥缈的仙姿,有了人间的烟火。
明明殊色灿然,却被其脸上的点点红疹破坏了美感。周围偷瞄的秀女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人已经吓得不敢再看了。
云祉又迅速低下了头,心里同样不平静,只希望,这张花粉过敏的脸可以让她逃过一劫。
然而,皇帝一言不发,漆黑的眸底愈发深邃得可怕。
“陛下?”
皇后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手心里,但她脸上却在笑着:“陛下,云家乃世代簪缨,云氏女虽有不足,但也不失贤良,不如指婚给征北将军,成就一段佳话?”
皇帝回神,朝皇后看去。
皇后似是不知对方的审视和刺探,神色镇定从容,看不出丝毫端倪。
皇帝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方才的冷酷与霸气,他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而是看向了裴行慎。
“裴爱卿,你意下如何?”
裴行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再次看了云祉一眼,幽深的黑眸闪过一抹深思之色。
他又摸了摸虎口的咬痕。
再次开口,态度比之前明显有了松动:“末将但凭陛下做主。”

皇帝微微眯起了双眼。
皇后以帕掩唇,打趣道:“陛下多次赐婚,征北将军始终不愿,这回难得松口,看来是缘分到了。陛下,你说呢?”
皇帝淡淡地笑了:“梓童所言极是,裴爱卿少年英才,不能因为边疆战事耽误了终身大事。传令下去,着礼部拟旨,云氏女才貌双全,蕙质兰心,特赐婚武安侯府嫡长子,钦天监挑选吉日,择日完婚。”
命运如棋盘落子,权由他人定夺。
云祉背后渗出了一层冷汗,既侥幸得偿所愿,却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
她无声苦笑,与征北将军一道领旨谢恩,余光中可以看到,她的未婚夫,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喜悦。
哪怕这场赐婚,本就源自于他的默许。
很快,云祉就知道缘故了。
因为皇帝紧接着又下了一道旨意:“裴爱卿,征北将军乃北征而设,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便宿卫京师,领右武卫将军一职吧。”
右武卫将军,乃从三品的武职。
从统帅三军、征战沙场的征北将军,到守卫京师的右武卫,裴行慎及冠之年就摄居高位,在旁人看来鲜花着锦,个中滋味大概只有他知晓了。
只是,即便裴行慎战功赫赫,这样的圣宠也未免太过优渥了吧?
云祉疑惑之际,就见裴行慎从袖子中取出一块老虎形状的虎符令,双手一抬,神色异常冷峻:“陛下,臣既然迁任武卫将军,便不再适合掌管虎符,还请陛下收回。”
虎符一出,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云祉飞快地扫了一眼,脑海中突然有一股明悟——皇帝在收兵权!
今日皇帝的赐婚也好,裴将军应婚也罢,都是君臣博弈,而她,便是棋盘上的那枚棋子,任人操纵。
云祉不期然地想起往日种种,心中生出了些疑惑,那日在藏书阁出现的男子,会不会就是裴将军?
她不由自主地暗暗打量,正好碰上对方投来的视线,冷峻、锋锐,又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沉郁和身世,直叫她吓了一跳,立马收回视线。
而此时,皇帝依旧矜持着,他轻叩着御案,道:“裴爱卿不必如此,这块虎符自开国以来,就一直交由武安侯府掌管,你身为侯府嫡长子,继续保管虎符也是情理之中。”
裴行慎道:“时移世易,武安侯府当初保管虎符,是为了巩固江山统治。如今陛下励精图治,天下归心,武安侯府再执掌虎符不仅不合时宜,还容易惹来宵小窥视。还请陛下挥手虎符,还侯府一片清明。这不仅是微臣的意思,更是家父的期望。”
“好!武安侯府满门忠心,实乃朕的肱股之臣啊!”
皇帝大笑,直接从御案上走下来,挥手让太监收走虎符,然后亲自把裴行慎搀扶了起来。
“裴爱卿,你且安心等着做你的新郎官吧!”
皇帝的目光忽然又落到云祉的脸上,目光微沉,道:“梓童,给云氏请太医。”
皇后笑道:“陛下放心,臣妾已经吩咐下去了,出宫前让江太医再给云姑娘看一看,保证不会让她因为病情耽误了婚事。”
于是,云祉又享受了一次太医问诊的殊荣。如此一耽搁,等到她出宫时,其他落选的秀女已经全部离开了。
宫门外,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未见云府马车的痕迹。
云祉习以为常,甚至还有心思想着,身为礼部侍郎的父亲,在得知皇帝新下的旨意时会是什么心情?
美梦破灭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若是赐婚圣旨由他亲自书写,那就更有趣了。
“二妹妹。”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云祉一愣,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位如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匆匆走来。
他才下了值,身着花钿绣服,当看到她脸上遮面的薄纱时,神色就愈发急切了。
“二妹妹,怎么又犯风疹了?脸上痒不痒?好在我随身带着药,你快拿去擦一擦。”
话音未落,他已经从随身佩戴的荷包中取出药瓶递了过来。
云祉盯着他手上的药瓶,没有动作。
顾华清一如既往地温和,道:“二妹妹,愣着作甚?这是大夫新配的药,我每年春季都常备着。”
云祉抬头看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张画面,最后都化作脸上复杂的笑意:“多谢表哥。”
“二妹妹,你的风疹之症起于芙蓉,你素来避而远之。今日起疹,是不是特意为之?”
云祉坦诚地承认了:“对。”
“二妹妹,你不愿意入宫为妃可以另想他法,又何必如此糟践自己呢?万一......”
“没有万一。”
云祉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重症休克也好,君前失仪也罢,我都自愿承担后果。”
顾华清神色一黯:“二妹妹是不是在怪我?”
“不怪你,你有你的选择。此前是我冒昧了。”
顾华清上前一步,急切道:“二妹妹,莫要说这样疏离的话,是我没能护好你。你明知这其中艰险,怎可轻易就将后果揽上身?我怎舍得你去承担万一......”
云祉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总比入宫为妃好。”
“那你就愿意嫁入武安侯府吗?”
顾华清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妹妹,这裴将军行事果敢,手段也......听闻他后院美人如云,怕不是个清净的处所。”
云祉微微垂眸:“那又如何?我的人生处处由不得我做主。表哥,日后少些相见,免得旁人误会。”
顾华清急得伸手握住云祉的肩头,声音紧绷:“二妹妹,你我自幼相伴,那些情谊怎可因这一事就消散了?你若是不想嫁他,我这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
云祉身子微微一僵,缓缓抬手拨开他的手:“收回成命又如何?表哥可愿意娶我?”
——表哥,父亲有意让我进宫为妃,我不愿,你娶我可好?
熟悉的话语再次响起,顾华清神色恍惚,记忆中那张期待的面容渐渐褪去,换做眼前亭亭而立的女子,神色冷淡,不见半点涟漪。
“二妹妹,我、我只当你是妹妹......”
云祉轻笑一声,顾华清似是被刺痛了,愧疚地说道:“二妹妹,我......”
“华清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正在僵持的两人齐齐抬头看去,然后,便是满目艳丽的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