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庙会。
沈文川非拉着我一同去。
他像个孩子似得穿梭在各个摊贩前，问我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买那个。
来到一处小摊前，摊主问：“二位要算命否？”
我不屑：“人的命数岂是他人能随意探知的。”
沈文川却来了精神，掏出银子扔给他：“算，算我和这姑娘的姻缘。”
我有些无奈，看着沈文川报出我和他的生辰。
老道原笑呵呵的开始摆阵，却在沈文川报了我的生辰后脸色一变。
他皱着眉，小心翼翼道：“二位乃是受到诅咒的怨侣，不是生离，便是死别啊。”
沈文川的笑容僵在脸上，我的心也沉了下去。
“走吧。”我拉了拉沈文川的衣袖，转身离开。
沈文川骂了那摊主两句才跟在我的身后。
“他肯定是胡说八道的，那臭道士，收了钱还乱说话。”
我一言不发，可却因为老道那几句话彻底清醒。
“芸娘，你该不会信了那老道士的话吧？你不是说了，人的命数都是自己争取来的，别人岂能探知！”
见我还是不愿意说话，沈文川拦在我的身前。
表情郑重起来。
“就算天意如此，我们也一定要在一起。”
他看着我的眼睛，双手用力的捏着我的肩膀，目光如炬。
“我们当真能和天意抗衡吗？”我问他。
他没了刚才那种恼怒，听到我的这样问他，他的表情反而变得柔和起来。
甚至还有些温柔。
他只说了一个字：“能。”
那天京中下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雪花落在了我和沈文川的发间。
我突然间便释怀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沈文川的虎口处有一层很厚的茧子。
我连夜给他做了一个剑柄，在他去战场之前给了他。
他有些惊喜，一直问：“真的是你亲手做给我的吗？”
我颔首，柔声道：“有了这个剑柄，将来，就好像我也会随时陪在公子身边一样。”
那日清晨，沈文川的眼底闪着光亮，是我觉得这世上最好看的东西。
一个月后，沈文川打了胜仗回京，用军功求了皇上赐婚与我。
他说：“我是想着你才能这么快打完仗回来的。”
成婚那
可比你的脆弱，芸娘，你要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你-妹妹的性命么？”
我低低的说了句不敢。
脸上有些湿热，我知道，我没有回头的路。
我真的，把他的人生，彻底捏碎了。

沈文川是沈大将军的老幺，那自然是被宠得没边儿了。
在我来将军府之前，沈文川就已经气走了四个师父。
我在将军府待的第二年，不出所料，我成了沈文川的师父。
我教他功夫、兵法，还教他写字。
沈文川十七岁的时候，我送了他一把剑，他稀罕得不行。
除了进宫，几乎天天都带在身边。
十八岁那年，沈文川被封了少年将军。
他捧着圣旨，乐颠颠地跑到我跟前，眼睛亮晶晶地笑着：“芸娘，我答应你的事儿做到了，你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哟。”
我轻轻抿了口茶，起身走到院子里。
“那先赢了我再说。”
沈文川笑得眉眼弯弯，把圣旨揣在怀里，拔出剑就跟在我后头。
院子里的芦苇被风吹得弯下了腰。
他站在我对面，穿着水蓝色的便服。
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正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模样。
脑子里突然闪过半月前的场景，也是在这儿，他拽着我的衣袖，耳朵尖红红的。
他说：“芸娘，我从小性子闷，老是跟在你后头，仰望着你，那能不能，换你瞧瞧我？”
我心头一颤，冷冷地说：“我受将军托付，只盼着你成才，没心思琢磨儿女情长，这些话，等你啥时候封了将军再说吧。”
半月后，他捧着圣旨来找我，我既替他高兴，又有点不知所措。
见我走神了，他笑得眉眼弯弯：“芸娘，我可不会让着你哦。”
我回过神，点点头：“嗯。”
这回他先提着剑冲了过来，我迎了上去。
他的剑直直朝我刺来，我弯腰一闪躲开了，又从下往上，换个角度朝他刺去。
对面的少年露出个笑容，我一瞬间有点晃神。
脑子里竟浮现出上课时他托着腮看着我傻笑的样子。
手里的剑就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没刺中。
他还在笑：“芸娘，你可别手下留情呀。”
我回过神，有点无奈，收拾好心思，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几个回合后，我的剑停在了沈文川的喉咙前。
我说：“我赢了。”
沈文川有点懊恼，揉了揉头发：“你真不让着我。”
我转身回屋，只留下一句：“战场上敌人可不会让着你，
我。
自己坐在池塘边，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我也坐下，说：“你不该在人前喊我的名字。”
他突然转过身盯着我，眼里竟带着一丝委屈。
我顿了顿，问：“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文川声音傲娇：“你不在乎我，哼！”
我一愣，竟觉得他有点……可爱。
他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看向一边，故意不理我：“你就那么想让我跟别人成亲，我偏不随你的愿。”
我淡淡地笑着，带着安抚的意味：“我也觉得现在太早了，你还得再历练历练。”
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但是我的剑法和兵法都挺厉害的吧！”
我起身把剑扔给他：“比一场就知道了。”
沈文川被派去剿灭流寇。
回来时是被人抬回来的，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我心里一惊，沈文川的武功不至于被几个流寇伤成这样啊。
跟着沈文川的几个下人说，沈文川是在回京的路上遭人暗算，才伤得这么重。
我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夜里，沈文川终于醒了过来。还没等我开口问，他就先安慰起我来。
“我没事，是不是挺没用的。”
我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脸色苍白，却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人外有人，我还得再努力些。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并肩同行，甚至照顾你、保护你。”
我愣了愣，我知道沈文川的心意，可当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他身上的伤，我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猛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早点睡吧。”
我起身准备离开，他却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坚定：“等我立下赫赫战功，我就娶你！”
我的脸瞬间滚烫，开门的手僵住了。
“又乱说。”
身后的沈文川没了动静，但我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让我浑身发烫。
我逃也似的离开，关上了门。
我心里有点乱，低着头只想快点回房间。
一抬头，猛然看到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我的呼吸一滞，浑身像掉进了冰窟窿。
寒安笑得阴森：“芸娘，来活了。”
年前京中
日，寒安再一次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让沈文川娶你，倒是要提前完成任务了呢。”
我冷眼看着镜子里她的身影，心里有些慌乱：“时机未到。”
她从窗边下来，走到我身边，挑起我的下巴：“放心，今日你洞房花烛，当然不能再今夜动手，明日吧。”
我怔住，死死的盯着她。
寒安搅着手中的帕子，阴狠的笑了笑：“作为细作，你那神情，未免有点不合时宜吧？”
我冷下声：“断不可动手，我刚取得他们的信任，不能功亏一篑。”
言罢，我起身离开。
我得让沈文川赶紧离开。
推门出去时，被丫鬟拦住：“少夫人不可，新娘出去不合规矩。”
我只好转身回到屋里，寒安正在玩弄我的喜帕，见我又进来，戏谑道：“难怪沈文川动心，你这慌乱的表情，真是楚楚动人。”
我扫了她一眼，打算从窗户出去。
寒安轻声笑了笑，转了个身坐在了我的床榻上，声音轻柔：“没用的，从你带着目的混入将军府的时候，就注定了，你会把他的人生，彻底捏碎。”
我身体一颤。
她笑的肆无忌惮：“血流成河的时候，我真想看看这位小将军看你时的眼神。”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跳下窗户，朝着沈文川的房间跑去。
一道寒光闪过，我闪身躲开，腹部被很踹一脚，直接飞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把剑已经抵在了我的胸口处。
来人是我的主人，芸觉。
他目光森冷，居高临下的睨着我：“芸娘，去哪儿啊？”
“主人...”
他的剑轻挑起我的下巴：“细作最忌讳的，就是动心，你忘了吗？”
我强使自己冷静下来：“沈家也是听从皇帝安排，不应该牵连他们。”
他眯起眼睛，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你有什么资格说不？”
说罢，他扬了扬手，黑夜里，众人整装待发。
我这才看清，他派足了人手，这些人，足以将沈家灭门。
“留沈文川一条活口，求您。”
我匍匐在他的脚下，用着极度卑微的姿态祈求他。
芸觉一伸手，便掐住了我的脖子。
“你-妹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