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排。
一双眼眸自始至终未曾看过我。
是个冷若冰霜的人。
后来我随侍楚临风，见过他几次，交谈寥寥无几。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同榻而眠。
我轻叹一声。
「睡不着？」
萧云霆问道。
思绪被打断，我睁开了眼。
他侧坐在昏暗的烛光里，轮廓如刀削般分明。
与当年初见时，一般无二。
我攥紧了被褥，问：「萧大人，您为何要寻我？」
「为何不能寻你？」
他垂下眼眸，用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向我，「对我而言，谁都一样。熟识之人更佳。」
「啊……」我略显尴尬，「只是觉得，人生际遇，当真难以预料。」
萧云霆嘴角微动，「预料不到我们会成婚？」
「嗯。」
他凝视着我片刻，「顾沁兰，我素来不做料想之外的事。」
我愣了下，还未及反应，萧云霆突有人来报。
是他的亲随前来禀报。
「大人，窦大人明日就要远赴边关了，问能否现在就议事？」
萧云霆看了眼更漏，刚好凌晨一点。
「可以，你来接我。另外……」
他目光掠过我，「带个汤婆子过来。」
我心尖一颤。
他怎知，我阴雨天膝骨便会作痛？
「萧大人，您不必在意我的……」
「无妨。」
萧云霆替我掖好被子，「明日我让车夫来接你，尽量避开与楚临风照面。」
5.
「真的不必……」我急忙推辞，「我自己可以的，莫要耽误您的要事。」
车夫的声音很快传来，看得出，对面催得甚急。
萧云霆沉吟片刻，未再多言，「若有危急，遣人来报。」
「好。」
他走后，店小二送来了汤婆子。
窗外雨声淅沥，直至东方既白。
我辗转难眠，不到六点便起身了。
今日阴天。
我咬牙活动了下隐隐作痛的膝骨，穿戴整齐，准备去药房复诊。
谁知在等候轿子时，背后忽有人至。
烟草与薄荷叶的气息交织。
不用回头，我也知晓来者何人。
我们僵持着，谁都未开口。
「与他同寝了？」
楚临风冷不丁地问道，语带讥讽。
我双手交叠，凝视着远处街角，轻声道：
时，外头突然下起了大雨。
众人被迫滞留，在客栈开了房。
「可曾结束？」
萧云霆用传音玉符传来四个字，很是简洁。
「我宿在客栈。」
那边许久之后，才回道：
「把房号告诉我，困了便先歇息。」
发完消息，我缩进被褥里。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楚临风和苏璎珞的房间，恰在我隔壁。
客栈的隔音极差。
苏璎珞的笑声穿墙而过。
格外刺耳。
她像是故意一般，叫嚣道，「临风，上回她过寿辰，我们就在隔壁——」
「住口，聒噪。」
楚临风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耐烦。
我一愣。
突然想起我与楚临风在一起的头一年。
他为我庆贺寿辰，亥时刚过，人就不见了。
苏璎珞也寻不着。
我猛地一阵反胃。
眼眶发酸。
其实，我说不上对楚临风还有多少情意。
只是我将青春都付予了他。
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笑谈。
隔壁嘲笑越发放肆。
3.
苏璎珞的话语中满是挑衅。
就在此时，我的房门忽然被推开。
高大的人影被门外的灯笼映得很长。
寒气扑面而来。
我眼眶湿润，怔怔地望着来人。
「萧大人，你怎么来了？」
萧云霆目光掠过我，「这客栈不太平，我不放心。」
不知是否错觉，他今晚脾气似乎有些不好。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冷意。
隔壁顿时安静下来。
萧云霆缓缓打量着我。
「可是难受？」
「啊？」
「我可以为你另寻一间。」
我连忙摆手，「时候不早了，你明日还要上朝，早些歇息——」
话落，才意识到我住的是间大床榻。
而我掀开被子的举动，像是在邀他同榻而眠。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萧云霆目光扫过我露出的足踝，移开视线，唤来书童。
「另开一间——」
突然，隔壁苏璎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比先前更加放肆。
一股怒火陡然升起。
我突然伸手，拽住了萧云霆的衣袖，小声说：「无妨……就睡这吧。」
话一出口，萧云霆的眼神变得很微妙。
甚至带着几分侵略性。
我面颊顿
我们之间……有些误解。」
同窗眉开眼笑，「这才像话，有什么事当面说清便是。」
我笑了笑，一扭头，看见那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是萧云霆。
他未走吗？
我撑着伞，唤了声，「萧大——」
马车突然启程，朝着远处驶去。
同窗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
「无事……应是未听见……」
他的长随跑了过来，礼貌地对我点了点头。
「顾小姐，萧大人唤您稍候。」
「是。」
我望着萧云霆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沉闷。
傍晚时分，长随走来，「今晚有场宴会，萧大人问您可愿同去？若是乏了，我送您回府。」
「无妨，我可以的。」
我到时，宴会已然开始。
一眼便看到了萧云霆的身影。
他气度不凡。
立于那处，便是全场的焦点。
几乎同时，他的目光投来。
隔着熙攘的人群，我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我穿了一件极美的襦裙。
浅金色，领口处做了些巧妙的设计，比往常开得更大些，勾勒出优美的曲线。
宝蓝色的珠串坠在锁骨窝里。
熠熠生辉。
萧云霆定定地看着我，未动。
直至身旁有人与他说话，他才收回目光，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去。
我刚想过去，被长随拦住。
他犹豫再三，道：「顾小姐，您要与楚公子和好的事……萧大人那日听见了。虽是您的私事，但……有误会还是早些说清为好。」
他未说完，便匆匆跟着萧云霆去了。
我一时愣在原地。
看见门口悬挂的横幅上写着楚氏的名号，才恍然大悟。
这是楚临风的地界。
他是在为我创造与楚临风相见的机会。
8.
他方才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提起裙裾，欲追上前。
忽有一人挡在我面前。
「小娘子，夜安。」
开口的是一位腰围颇丰的中年男子，脸上挂着笑容。
「鄙人是萧云霆的二叔，萧云霆这个名字，想必小娘子有所耳闻吧？」
原是萧云霆的族中长辈。
我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老爷。」
他手执一杯香茗，「小娘子生得如此秀丽，不知可曾许配人家？」
察觉到他言语
。
「够了。」楚临风嗤笑一声，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顾沁兰，你当真让我作呕。」
「谁让你作呕？」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众人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路来。
萧云霆回来了。
我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瞪着对面。
今晚闹成这般模样，萧云霆脸上也不好看。
萧云霆直接走到我面前，低头问道：「可有受伤？」
「没——」我突然想到管事的话，话锋一转，哀怨道，「脚踝擦破了，疼……」
「是谁所为？」
「他。」
我指着楚临风。
楚临风露出轻蔑之色，「你真是见谁就勾引谁，你看我把你未来夫君除去，你还笑得出来吗。」
萧云霆步态从容地朝着楚临风走去。
路过食案的时候，随手拎起了一壶陈酿。
楚临风以为萧云霆要帮自己，笑出声，「正好，你与你二叔向来不睦，不如……」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酒液顺着他的发髻缓缓流下。
染红了昂贵的白袍。
酒液的源头，正是萧云霆手中的那壶陈酿。
他单手负后，以与我方才如出一辙的方式，将酒倒在了楚临风头上。
全场鸦雀无声。
「萧云霆。」楚临风声音都变了调，「你也糊涂了不成？」
萧云霆扔下酒壶，取下楚临风胸前的玉佩擦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凌厉。
「抱歉，方才没听清。你确定——要取我性命？」

时发烫。
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对不起，我……我不是——」
「好。」
萧云霆从容地挥退书童。
「你先沐浴？」
砰！
隔壁传来一声响动。
随着苏璎珞的惊呼，我的房门被敲响。
是楚临风的声音。
我没有应声。
玉符上传来楚临风的消息。
上写着：
「顾沁兰，给你一刻钟，出来。」
萧云霆唇角微动，露出一丝冷笑。
我正想说什么，萧云霆忽然起身，摘掉玉佩，解开衣带。
我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你这是……」
很快，一股冷松香扑面而来。
「顾小姐，是你邀我在先，我却之不恭了。」
心跳如擂鼓。
我们靠得很近。
近得能看清他的每根睫毛。
「会出声吗？」他问。
「什么？」
我声若蚊蝇。
萧云霆唇角微扬，「你声音，要比她动听得多。」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啊——」
声音生涩，却惹得萧云霆笑出声。
像是在奖励我。
似乎在说，我做得很好。
突然，隔壁又传来楚临风的声音。
声音中带着怒意。
「顾沁兰，应声。」
萧云霆唇角微动，拿起我的传音玉符，淡声道：「她正在沐浴。」
4.
夜深人静，良久无言。
楚临风轻声问道：「萧俊？」
「正是。」
楚临风冷笑一声，「若是寻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萧云霆替我拢了拢散乱的发髻，唇角微扬。
「大言不惭。但愿你的行动力，与你认输一般迅捷。」
隔壁传来物件砸在墙上的声响。
随后，又归于寂静。
我后知后觉方才之举，急忙退后，与他拉开距离。
「我倦了，先安寝了……」
说罢转向里侧，留出了萧云霆安寝的地方。
暧昧的气氛顷刻间消散。
萧云霆凝视着尚有余温的被褥，神色莫测。
室内寂然无声，唯有窗外淋漓的雨声。
我合上双眼，心如擂鼓。
眼前突然浮现出初见萧云霆的景象。
那时我还在追慕楚临风。
江城学舍的文会演出，我登台献了一支古典舞。
萧云霆是随楚临风一同前来的。
坐在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