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坐交杯。

他是，我是他的妻。

他说，等到扶正那天，一定补给我一个风风光光的新婚夜。

眼泪灼热的温度仿佛仍然留在我的身上，可人心早就变了。

才过了短短三年，他就有了新欢。

连自己承诺过的新婚夜，也想不起来了。

2不知过了多久，牌位后的声音渐渐平息，我撑着麻木的身体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回到卧房。

里面一片漆黑，被褥冰凉。

董嘉志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我终于抵挡不住无边的困意，一头栽倒。

再睁眼，床边守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含萱，你可算是醒了。”

董嘉志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手里提着一袋栗子糕，“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将糕点送到我唇边，“昨夜我实在有事走不开，让你独守空房了，含萱，你不会怪我吧？”

饿了一夜的胃隐隐抽痛，栗子糕香甜的味道在鼻尖萦绕，我却始终不肯张嘴。

“董嘉志……我在。”

这句回答得极快，快到让我愣了许久。

自从他去花楼迷上邓妙松后，就再也不会对我说这两个字了。

在我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在邓妙松的温柔乡里。

“我头疼……膝盖也疼……”董嘉志久违的温柔让我觉得眼眶发酸，泪水上涌的同时，下意识向他诉说着昨夜的委屈。

“我给你揉揉，怎么弄的？”

“往后你就是我的正室娘子了，身边记得多带几个丫鬟婆子，千万别把自己累着了。”

他在我身后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我太阳穴上轻轻按着。

“妙娘，还不快给主母敬茶。”

我还没反应过来，邓妙松便端着茶水过来了，“请姐姐喝茶。”

他们一唱一和，竟是要逼我喝下这妾氏茶。

“含萱，这些年你伺候我很是辛苦，我让妙娘给你做个伴，往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这栗子糕吃多了噎得慌，你就喝一口吧。”

茶杯被董嘉志从邓妙松的手里接过，亲自吹凉了喂给我喝。

温热的手一点点蹭着我的脸颊，我却如坠冰窟。

无论是栗子糕，还是这般温柔殷勤的举动，都不是因为我。

这是他为了邓妙松而给我的甜枣，早已经明码标价。

只因家主不同意董嘉志纳妾，要求他征得我的同意，才能将邓妙松接回，给她妾氏的身份。

我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
，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尤其是心口。

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其狠狠攥紧，将一颗鲜活的心脏，捏得只剩下一捧灰。

这期间，董嘉志没有来给我拍背顺气。

倒是邓妙松，趁着我痛苦之际，一手掐住了我的下巴。

将整杯凉茶强行给我灌了下去。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趁机在我耳边低语。

“漆含萱，我告诉你，这茶你不喝也得喝！”

可转眼，她就换了一副面孔。

“夫君，想必是姐姐昨日跪得太累了，你又抽不出时间去陪她，才让她生气了。”

“只要姐姐喝了这茶就好，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董嘉志点点头，满意地笑了。

“我让妙娘来给你敬茶，也是承认了你这主母的身份，你还得谢谢她呢。”

可明明三年间，无数个情浓的夜晚，是他将我禁锢在床榻上，强势许诺，后院再不会有旁人。

“含萱，我将你视作珍宝，即便是往后无法扶正，我也绝不会找其他女人。”

“这后院，永远只有你一个。”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如今，我终于成了他的妻。

喝一口妾氏茶，却还要感恩戴德了。

3我与董嘉志自幼相识。

曾经，我是漆家千金，而他，只是董家家主从路边捡回去的弟弟。

那些世家子弟将我围在中间时，我能看见董嘉志眼中隐藏的羡慕。

他总是沉默地跟在我身边，自觉配不上我。

但又渴望离我更近。

直到我遭遇一场绑架，董嘉志不顾自己的性命前来相救。

他提着刀杀进绑匪老巢的那一刻，脸上沾满鲜血，神情宛若罗刹。

我的心却砰砰直跳。

将所有绑匪全部解决后，官府的大部队才姗姗来迟，董嘉志终于坚持不住，拖着沉重的身躯倒在我怀里。

晕倒的前一刻，我看见他伸出手。

将掌心的血水在衣裳上擦了又擦，想要来触碰我的脸颊。

我没有躲，他却在即将碰到之时停了下来。

“含萱，你平安无事便好。”

这是他第一次唤我闺名，从前，都是克制地喊着漆姑娘。

我们的关系终于更进一步。

养伤期间，董嘉志也不闲着，亲手为我雕刻了一支木簪。

连同木簪一起送来的，是一封封染血的书信。

“含萱……若能娶你……抵上我这条命也无妨。”

我一边回忆，一边将珍藏的首饰盒拿出来。

这
说起来，这姑娘和三叔还有些渊源。”

“我先卖个关子，当务之急，还是找人要紧。”

董嘉志离开了，董修明开门进来，正好看见我关上衣柜的门。

“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我可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将你接回家的，不必躲藏。”

“若是往后不想看见董嘉志，我把他逐出府去就是了，反正，他也只是我爹捡回来的。”

9我和董修明成婚的前一晚，董嘉志喝的烂醉，闯进了院子里。

“家主！

家主！

明哥儿！”

“你这里有消息了吗？

含萱找到了吗？”

“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么多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呢……”董修明正在给我卸妆发，他的指尖在我脸上轻轻蹭着，听见董嘉志的声音，当即皱起了眉。

“我去处理一下。”

“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要迎亲，千万别把自己累着了。”

我点头应下。

原本，未过门的新郎官和新娘子是不允许见面的，甚至连迎亲，也要在两处不同的宅子。

但是董修明不同，他以一己之力把所有流言蜚语都压下了。

翌日凌晨，丫鬟将我叫醒，为我做好妆发，换上嫁衣。

桌上有董修明提前准备好的栗子糕，让我在等待的同时可以垫垫肚子。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一阵风将我的盖头吹起，我看见董嘉志站在人群之中。

看起来是酒还没醒，邓妙松在旁边小心翼翼将他扶着。

“真不知道家主这个新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怎么之前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呢……”擦肩而过时，他嘴里还嘟囔着，“就因为他要成婚，都没时间帮我找人了，嗝……都怪你，邓妙松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把含萱的山水画换掉！”

随着我的脚步越走越远，剩下的话消散在风里。

董修明在前面等着我。

我将手放在他掌心的那一刻，他紧紧地扣了上来。

在董嘉志和董家所有族亲的见证之下，我们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直到夫妻对拜，即将送入洞房的那一刻，董嘉志高喊一声，“慢着！”

我的视线被红盖头限制着，只能看见一个人影缓缓靠近，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含萱，你是含萱？”

他猛地抓住我的右手，手指在我食指上的那颗小痣上反复摩挲，力道之大，几乎是瞬间就红了一圈。

“来人，
明已然到了身前，不知听到了多少，虽然面上仍然带着温柔的笑，那通红的耳朵却暴露了。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董修明伸出手，“夫君，此番翻案想必是累坏了，我给你做了些小菜，还有鸡汤……”他回握住我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暖着，又仔细检查我的手指是否有伤手，这才朝双喜看了一眼。

“以后这些事情由你们来做就行了。”

我伸手锤了他一下，“怎么，你不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他似乎有些慌张，连忙伸手将我搂进怀里，“哪有？

我是怕你累着了。”

我们正温存着，董嘉志被众暗卫推着出来了，他的身上被绳子五花大绑，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董修明说完，董嘉志急得跳脚。

“你小子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王爷背后有多大的势力，我怎能带上整个董家去赌？”

“含萱不过是一介女子，反正全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不放下一切恩怨好好活着。”

“我让她做妾三年，不出去抛头露面，全都是为了保护她！”

“若是暴露，只怕是连她的命都保不住！”

“含萱，含萱，你怎能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他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朝我这边凑过来，但下一秒就被强行按了回去。

虽然双喜已经提前告诉过我，可此时此刻，听见他亲口诉说，我还是觉得无法平复心中的愤怒。

“董嘉志，你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

“家人含冤而死，就算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虚地移开目光，不敢看我。

“董嘉志，你确定要我下水，给邓妙松摘莲蓬吗？”

我站在原地，固执的想要一个回答。

“不就一个莲蓬。”

“你身为主母，要大度些，别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

“再说，妙娘也给你剥了葡萄，等你上来，我亲自喂给你吃，总行了吧。”

暖风拂过，带起阵阵荷香，我却冷得浑身发颤。

邓妙松的丫鬟得了命令，不怀好意的将我推倒，落在荷花池内。

夏日轻薄的外衫瞬间被水打湿，我努力将双手挡在身前。

四周的污言秽语落入耳中，伴随着不怀好意的笑。

“瞧瞧那身段，当真极品。”

“正室娘子又如何，还不是让你我大饱眼福了。”

“不愧是教坊司出来的，哈哈哈。”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被送入教坊司的那天。

只不过那时，董嘉志挡在我的身前，而现在，是他亲手将我送入深渊。

我抬手抹去脸上的污泥，“董嘉志。”

“我们和离吧。”

“我不做你的妻了。”

我哑着嗓子说完，原本还在谈笑风生的他立马变了脸色。

“和离？

漆含萱，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句话？”

“若不是我将你从教坊司救出来，你哪有这三年的好日子？”

“你已经是我的正室娘子，谁也无法越过，还有什么不满足？”

字字诛心。

我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便觉得眼前一黑。

最后的记忆，是岸上那双流云金纹的靴子。

5我发起了高热，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

期间，董嘉志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探望，尤其是家主。

双喜告诉我，那日我晕倒在荷花池里，是家主路过，救了我。

“家主送来了许多补品，希望夫人能在他的生辰宴之前好起来。”

“爷大发雷霆，把所有东西都扔出去了。”

居然是董修明将我救上来的。

董修明是老家主唯一的儿子，论辈分，还算是董嘉志的侄儿。

我刚嫁入董家时，也曾跟着众人唤他一声明哥儿。

可惜，他从未搭理过我。

倒是在老家主死后，两次对我伸出援手。

这次生辰宴，我是该好好准备礼物感谢他。

晚上，董嘉志来到我房中，他面色阴沉，看向我的目光十分不善。

“漆含萱，我劝你少拿教坊司那一套去勾引明哥儿。”

“你已经服侍了我三年，明哥儿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他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