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

听到素琴的声音，爷爷立马冲到了门口。

肩膀一横，挤走奶奶，握住了素琴的手。

“你来了，真好，呜呜呜，他们都说那个丑八怪都是我媳妇，我才不信呢……”

他自顾自地拉着素琴奶奶的手走进卧室。

又把门反锁上了。

卧室内，时不时传来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奶奶就窝在卫生间。

一遍遍清洗爷爷尿湿的裤子。

变形的手指在水中泡得发皱。

我想起素琴奶奶那双缀满金饰的手。

心里没来由地替奶奶难受。

晚饭之前，爷爷终于出来了。

他要求奶奶，半个小时之内做好三道菜。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锅包肉。

“你个老太婆，没看到我的素琴都饿了吗，还不老老实实做饭！”

4

素琴奶奶满脸抱歉地站在爷爷身后。

“嫂子，我说随便吃一口就行，德胜大哥偏不同意。他说这是以前我们两个人约会时常吃的菜，非要今天吃……”

奶奶怔了一瞬。

随即点点头。

一头扎进了厨房。

半个小时做好三道大菜谈何容易。

可是爷爷现在是小孩子脾气。

但凡有点不如意的事情就要发火。

于是我也手忙脚乱地帮奶奶忙活。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勉强做出来。

结果菜刚端过去，爷爷就挥着拐杖对着奶奶打。

“你个死老太婆，是不是对素琴不满意，连做个菜都这么久！”。

奶奶手里端着盘子，躲闪不及。

拐杖重重地落在奶奶脸上。

顷刻间，两条血迹从奶奶鼻子里蜿蜒而出。

奶奶脚步踉跄，几乎要摔倒。

我急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去扶她。

看到奶奶红肿的脸，我
忍不住对爷爷吼道：

“你凭什么打人！”

奶奶按住我的肩膀，轻轻摇头。

“朵朵，别跟你爷爷一般见识，他现在是生病了……”

一面是无辜被打的奶奶。

另一边是被病魔折磨的爷爷。

理智告诉我不应该苛责一个病人。

可是看奶奶委曲求全的模样。

我的心却泛着苦意。

爷爷打了人，还理直气壮。

他用力地将拐杖在地上一顿。

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声响。

“我就打她怎么了，要不是这个老太婆拦着，素琴早就和我是一家人了！”

爷爷就是这样。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偏偏还说不得，骂不得。

我抿着嘴狠狠瞪了爷爷一眼。

把奶奶扶到次卧处理伤口。

餐厅里，传来素琴奶奶清脆的笑声。

“德胜大哥，你一直看着我，我还怎么吃饭呀……”

接着是爷爷的声音：

“你吃，这些就是给你准备的，看着你我心里就美了，比吃什么药都强！”

我第一次发现。

爷爷居然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5

在我印象里，爷爷总是不苟言笑。

可如今，听着爷爷自然地对别人说着情话。

我替奶奶难受。

也许是看穿了我的 心意，奶奶忍着痛宽慰我：

“别多想，朵朵，奶奶年轻时，也常听你爷爷说这些呢……”

奶奶说得很自然。

可我知道她说得不是真的。

奶奶不会撒谎。

一撒谎就露馅。

自从素琴奶奶来了之后。

爷爷变得爱出门了。

他遛弯时，一定要和素琴奶奶手挽手。

“美兰嫂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缠着德胜哥的，你看他，甩都甩不掉的！”


奶奶递了药，看着她服下。

“都怪我，白天还贪睡，一不小心就把东西给忘了！”

奶奶语气懊恼。

可我却没法附和她。

自从素琴奶奶搬进来后。

奶奶的任务变成了照顾两个人。

爷爷命令全家人不许插手。

否则自己就要跳楼。

就算我尽力去处理家里的大事小情。

可抵不过他时不时冒出的各种无理要求。

于是奶奶不仅要应对爷爷半夜喝水、吃宵夜的吩咐。

甚至还要帮素琴奶奶手洗衣服。

她不是糊涂了，而是太累了。

可奶奶却说。

自己累些没关系，只要爷爷病情有好转，就都值得了。

我帮奶奶把整个房间的角落都翻遍了。

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镯子是奶奶妈妈的遗物。

当年家里那么困难，奶奶都没舍得卖。

就是为了留个念想。

正在我们一筹莫展时，爷爷和素琴奶奶春光满面地回来了。

素琴奶奶今天的打扮似乎和以往有所不同。

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发现原本她空荡荡的脖子上。

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金项链。

7

奶奶的手镯丢了。

素琴奶奶却多了一条项链。

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情似乎有些联系。

奶奶可能和我想到了一块。

她站起身，目光落在素琴奶奶身上。

爷爷看着我们。

难掩眉宇间的得意：

“怎么样，好看吧，这是我给素琴买的！”

爷爷像献宝一样，展示着素琴奶奶的金项链。

我试探着问，爷爷是从哪来的钱。

他咧着嘴笑道：

“茶几上有个没人要的破手镯，我卖了换钱！”

爷爷说得理直气壮。p>
“奶奶老了，要这么多钱也没什么用，不如把这些钱用在能帮助到别人的地方……”

社区里有很多年纪大的老人。

他们的子女大多不在身边。

或者自己的子女本身也是老人。

做饭对他们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要是有了奶奶的食堂，起码能解决吃饭的问题。

我把奶奶的想法跟爸妈说了。

他们也一致表示支持。

于是我们全家动员起来。

奶奶出钱，我们出力。

开始着手准备开办社区便民食堂的事。

我们这边干得热火朝天，爷爷那边也没闲着。

得益于我的指路。

那些被爷爷欠钱后拉黑的朋友们组织起来。

一起找爷爷讨债。

我乔装打扮了一番。

混在人群里。

凑上前看热闹。

15

这才多久不见，爷爷就从红光满面的老人，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子。

衣服皱巴巴的，袖口都磨得发亮。

而他旁边的素琴晃着两条胳膊。

一条胳膊上是名牌手表，另一条上胳臂上挂着一个新样式的手镯。

不用说也知道，这肯定是爷爷出钱买的。

跟奶奶在一起的时候，爷爷吃得营养，穿得体面。

可爷爷却总不待见她。

现在他吃不好穿不好，却甘之如饴。

有的人，还真是贱。

见到秦爷爷，爷爷立马拉起李素琴的手就要溜。

但秦爷爷根本没给他机会，三下两下就给他拽了回来。

“我说老刘，你这事办得太不地道了，咱们几十年的朋友，有什么话不能说开呢？”

在女人面前，爷爷开始打马虎眼：

“你说什么呢，老秦，你别没事找事啊，我还着急回家呢！”

我看秦爷爷还是太克制了，索性加了一把火。


素琴奶奶语气中颇有些无奈。

还试图摆脱爷爷的束缚。

可爷爷攥着素琴奶奶的手更加用力。

连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你是我老婆，我想拉着手就拉着，别人管得着吗！”

他转头啐了奶奶一口：

“就看什么看，老太婆，想男人想疯了吗！”

奶奶本想跟上去照顾爷爷。

可是爷爷眼里容不下她。

像是安慰我，又像说服自己。

“没事的，朵朵，你爷爷看起来状态好多了，我就不过去了，累得慌。”

奶奶勉强扯出一抹笑。

又退回家，搞起了卫生。

爷爷跟素琴奶奶成双入对。

不但不避着人，还逢人就介绍：

“这是我老婆，李素琴，又年轻又漂亮！”

别人问起奶奶，他就立马变了脸。

“别提那个老太婆，多晦气！等我哪天就休了她！”

邻居大爷打趣他：

“怎么，拆迁款下来，就不要家里的黄脸婆了，老刘你还挺会享福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隐约觉得，爷爷的病似乎没那么简单。

6

爷爷生病后，对全家人的态度依旧。

唯独在面对奶奶时。

动则恶语相向，拳打脚踢。

针对性不免太强了些。

我私下里问过郑医生。

医生说患了阿尔兹海默症的人，性格就是没来由的古怪。

越是亲密的人，就越容易受到伤害。

家人要多些理解和包容。

我点头如捣蒜。

可没过几天，奶奶的金镯子就丢了。

她急得直跺脚：

“洗衣服的时候我顺手放在了茶几上，怎么打个盹儿的功夫，镯子就没了呢？”

奶奶本来就有高血压。

遇到事情容易上头。

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