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小说 其他类型 夫人重生,王爷带全府一起火葬场小说谢令窈江时祁完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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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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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故而京都对他芳心暗许的姑娘多,心中怕他畏他的更多。

府中下人知道大公子的脾气秉性,即便有些个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动了心,也只敢拿余光描摹他欣长玉立的身影,连直视他都不敢。

如同今日这般甭管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都偷偷摸摸做贼似的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瞟还是第一次。

江时祁的心腹张茂,朝着不知礼数的下人皱眉低呵了两句,却也是疑惑不已。

侯府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训练有素的,平日里虽也有那么一两个惫懒无状,却也不会跑到他家公子跟前胡闹。

对了!今日谢家小姐入府了!

张茂压着嗓音,难掩几丝隐秘的兴奋:“公子,谢小姐今日到了!”

张茂兴奋地张望着,企图立刻就见到谢令窈,看看未来的夫人是个什么容貌秉性。

他家公子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别怪下人们好奇什么姑娘才能与他匹配,就是周茂自己也好奇得不得了。

江时祁当然知道谢令窈今日到了,他就是为这个回来了。

江时祁站着没动,透过历经风雪如今依旧繁茂的长青树远远看去,空置多年的梧桐居似有隐隐绰绰的人影。

张茂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笑道:“梧桐居是个好地方,离公子的院子不过三四道回廊,日后可以常常见着呢!”

江时祁心里无波无澜,淡淡道:“先去向祖母请安。”

他不像祖母和母亲,这么些年,他坚定地认定了自己未来的妻子只能是谢令窈,无关风月,只为了能回报一二谢家当年的恩情。

从前年少时,倒还对谢令窈有过几分好奇,可随着年岁渐长,越来越繁重的事务将那点微妙的好奇也磨掉了。

娶谁都是娶。

江时祁抬步转身要走,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撞入眼帘。

没了厚实披风的遮挡,即便隔着冬衣,也能窥见姣好的曲线,一张薄施粉黛却依旧美到令人失神的脸配上这样曼妙的身形,就连从不知美色为何物的江时祁都有刹那的怔愣。

谢令窈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江时祁在长长的回廊拐角处遇见了,这一刻她的周身血液几乎在瞬间就极速沸腾又迅速冷却凝结成冰。

和二十岁的江时祁目光撞上的瞬间,谢令窈恍惚到甚至分不清前世今生,滔天的怨念仿佛是土里积攒了整整一个冬天力量的种子,刹那间就要破土而出。

前世深深爱过又彻骨恨过的男人就那样站在眼前,谢令窈竭尽全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失态。

“江公子安好。”

张茂倒吸了一口气,飞快转开自己有些冒昧的目光,这就是谢家小姐吧,也忒……算了,他没什么文化,形容不出来。

江时祁静静看着眼前曼妙妍丽的女子,微垂的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小姐一路过来,可还好?”

谢令窈颔首低眉,嗓音清脆悦耳,可语气冷漠疏离:“劳江公子挂记,一切都好。”

张茂微微皱眉,这谢小姐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冷淡了?比他家公子更甚!

江时祁本人也有些不解,谢令窈似乎对他多有排斥,即便她现在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可第一眼不小心透露出来的情绪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那情绪太复杂,太沉重。他一时半会儿竟不大能分辨明白。


“谢小姐,江某不是死缠烂打之人,若你当真觉得这桩婚事令你十分困扰,我也愿意成人之美,同你解了这婚约。我今早提议也只是希望你多想想,免得辜负了长辈们的好意,并没有要纠缠你的意思,你不必如此避我如蛇蝎。”

谢令窈垂眸不语,却也意识到自己在江时祁面前似乎有些太不能克制情绪了。

可她做不到。

做不到与这个离间她和舟儿母子情分的男人一团和气。

做不到对这个让人打死碧春的男人和颜悦色。

做不到对这个包庇害死李嬷嬷的罪魁祸首的男人笑脸相迎。

做不到就因为重新来过就将前世对他的怨恨一笔勾销!

谢令窈背过身去,闭上眼压抑内心翻腾的情绪,直到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眉心,一切不平怨恨归于平静,她才缓缓睁开眼。

“江公子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对男子皆是如此,并非刻意针对你。不过,还是多谢江公子成全。”

江时祁从大氅里拿出一直握在手里的伞,撑开递给了谢令窈,清冷的声音响起:“既然你已经决定,江某自会成全。”

谢令窈心口一松,接过了伞,朝他福了福身:“多谢,江公子放心,我会尽快促成此事,定不会给江府带来麻烦。”

冰凉的指尖从他指腹划过,江时祁另一只垂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他不在意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他只知道谢令窈不愿意。

不愿意就算了,她心意已决,自己又何苦纠缠。

既然答应了祖父要拉江家一把,他总会做到,又不是非要谢令窈嫁给他,他才会尽心。

江时祁压下心中不明的情绪,不等谢令窈走回梧桐居就带着张茂往浩瀚阁去了。

张茂一向是个没眼力劲儿的,丝毫没有从江时祁愈发冷了的神色上看出什么不对来,还腆着个脸打听:“公子,您跟那谢小姐说什么,属下方才看她好像还挺开心了。”

江时祁:“……”

“我就说嘛,这天下的女人,没有谁见了您还会不喜欢的,怎么样,谢小姐是不是再没提过退婚的事?”

江时祁:“……”

“对了,公子……”

“闭嘴!”

“哦~”

江时祁松了口,谢令窈心里松了半口气,但还有另外半口气依旧悬着。

太夫人极爱惜江时祁的羽翼名声,但凡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虽不会动摇彼此退婚的决心,但总归会耽误些时间。

谢令窈想的是,未免夜长梦多,此事宜早不宜迟。否则等拖到简州那边迟迟等不到他们成亲的消息,亲自来过问时,恐怕再想退婚就麻烦了。

巧在瞌睡来了正好就有人递枕头。

吴嬷嬷带了两封帖子来梧桐居。

“谢小姐,这是徐家和孟家送来的帖子,他们听说您到了京都,想请您去他们府上见见。”

谢令窈接过帖子道了谢,眸光闪了闪。

祖父一生清廉高洁,为人和善亲敬,当年在京都与他交好的可不仅仅只有老侯爷。

这徐、孟两家当年与谢家关系同样颇好,不仅如此,这两家也是当年江家同谢家为定下婚约而找的五个见证人其中之二。

这徐家老太爷如今尚在,他与谢令窈的祖父同样是过命的交情。

有些话,若能得他出面去说,比谢令窈和江时祁空口白牙说上一百句都更管用。

于是下午时候,谢令窈便已带着帖子敲开了徐家的大门。


谢令窈猛然睁开眼,看着眼前含笑唤她的人,她思念了五年的李嬷嬷,瞬间一个激灵,她不是死了吗!

“嬷嬷,小姐怕不是路上疲累,此刻魇着了?”

谢令窈目光顺着声音落在李嬷嬷身后,一脸担忧,脸上还挂着婴儿肥的碧春。

在谢令窈还在想是不是她也死了,三人在阴曹地府团聚了的时候,李嬷嬷拿了热帕子一点一点擦去她额间浸出来的冷汗。

热的!

“宁姐儿,是不是这客栈不太好,您睡不习惯,做噩梦了?”

客栈?

谢令窈僵硬地转动了脖子,瞳孔猛地一缩,片刻后掩饰住神情,镇定道:“谁知道呢,或许是水土不服吧。嬷嬷,碧春,你们先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好,您一路都瘦了,好好睡一觉吧。”

李嬷嬷慈爱地扶她躺下,又掖好被角这才带着碧春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谢令窈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向一边已经蹭花了半个角的铜镜,不可思议地抚上了自己的脸。

铜镜中的她,年轻又娇媚的,即便风尘仆仆赶了半个月的路,满脸疲态,仍旧难掩绝色倾城。

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暖的,会痛!

她环了环自己的腰,是未曾生育过的盈盈一握。

她在地上跳了跳,是健朗的轻盈之感。

这下谢令窈终于相信了,这是十七岁的她,当年满怀少女心事,一刻不敢耽误赶来与江时祁成亲的她!

就是这个客栈,江家刁难打压她的开始,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谢令窈跪坐在地上,喜极而泣。

她回来了!上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她这辈子,一定要远离江家,一定要远离江时祁!

哭过之后,谢令窈冷静下来,嫌弃地一脚踢开脚边的圆凳,这个客栈,当真简陋陈旧。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就没缺过银钱,是江家来城外接她的那个恶奴,说什么太夫人睡得早,晚上不便进府打扰,便要她找个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再进府拜见。

前世她为了给江家留一个好印象,不顾李嬷嬷的阻拦接受了这个提议。

可住客栈也就算了,那恶奴又说江家崇尚节俭,又说进城的时辰已经晚了,就干脆在城门口随便找家客栈住下。

她前世也是一颗脑子全泡什么情情爱爱里了,这样荒唐的理由能接受。

这样破旧的客栈也能住得下!

谢令窈起身,一把打开一只有三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票,大额的、小额的,要多少有多少。

这是父亲给她的嫁妆,让她不管是打滚撒泼还是爬床勾引江时祁都必须嫁进江家的筹码。

那个老东西说了,若她实在嫁不进江家,就干脆吊死在江家大门,反正简州谢家是不会允许她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的。

谢令窈嗤笑一声,从匣子里抽出两张银票塞进袖子里,然后走到门口打开了门,惊醒了正在她门口守夜的李嬷嬷。

李嬷嬷体谅碧春一个小姑娘守夜不安全,其他跟随来的下人她又不大放心,便随便在地上铺了一床薄毯,自己裹紧了棉衣打横睡在谢令窈门前。

“宁姐儿,您睡不着?那我陪您说说话?”

李嬷嬷当谢令窈是要嫁人了,又羞涩又紧张便睡不着了,想要开解开解她。

现下才刚刚过了元宵,将将入春,天气并没有比冬天暖和多少,谢令窈看着嬷嬷都五十多岁了,还要为她这样守夜,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不然后面也不会有谢令窈跑去迎松居住下的事。

江时祁见她脸色不自然,便知道还有内情,只是作为晚辈,他也不好指着自己祖母的鼻子去质问。

府里下人人多口杂,他稍一打听便知道了,用不着非得听她亲口说。

太夫人闭口不谈,江时祁便也不再揪着不放,又简单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走了。

行至院外,江时祁朝身后跟着的张茂冷声道:“把谢令窈自进城到今日进府的事打听清楚。”

他今日一早才得了信说谢令窈要进府,在这之前,他只在年夜饭上听祖母提过谢令窈今年可能会来京都,江时祁也以为谢令窈会在天气暖和了再来,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张茂傻不愣登地看了江时祁一眼,疑惑不已:“谢小姐不是今日进的城么?”

直到刚才,他还和张茂一样,以为谢令窈是今日一进城门就到了侯府。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江时祁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听着张茂打听回来的消息。

张茂话毕,江时祁神色不变,只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淡淡吩咐:“王管事年纪大了,送去城外庄子养老,永不得再回侯府。”

“还有,去告诉母亲,若她再有这些小动作,周家的事,侯府以后任何人不得再管。”

他这个母亲,最在意的不是丈夫、不是儿子,而是她的娘家。

这些年她没少明里暗里补贴周家,出钱出力出人,从不手软。

江时祁的父亲只贪图享乐,整日读书赏月,寄情山水,两耳不闻窗外事,懒得计较周氏接济娘家的事。

反正其他几房盯得紧,周氏也不敢太过猖狂,不过小打小闹就随她去了。

至于江时祁,他一贯不喜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费心思。可如今周氏插手太过,若不给她些警告,她不知道还要做出些什么事来。

对于周氏,江时祁并没有多大感情,他小时候,周氏忙着争夺掌家之权、忙着肃清丈夫身边的那些红颜知己,从没有在江时祁身上花过什么心思。

还是有一次江时祁病了许久都没人发现,直到他在同江老太爷请安时一头栽到地上,府里才慌忙为他请了大夫。江老太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将江时祁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后来随着江时祁越来越出色,周氏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只是晚了,将时祁早就过了需要母亲呵护陪伴的年纪,周氏不管怎么做,也再拉不近与自己儿子的关系。

如今她还妄图插手江时祁的婚事,无异于自讨苦吃。

张茂推了门出去,江时祁这才起身,看着梧桐居的方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来。

如今正值新政改革,户部上下忙得脚不沾地,他实在是分身乏术。故而也就疏忽了,他应该直接派人将她一路从简州接过来的,否则也不会让她受这些委屈。

谢令窈才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自用了晚饭后就抱着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她又做梦了。

梦到江时祁抱着她的尸体失声痛哭,一向波澜无惊的清冷面容此刻全是悲痛,眼里满是绝望,豆大的泪滴砸下来,谢令窈自己都惊呆了。

这梦也太荒唐了!

江时祁见她死了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哭呢?

想当年,她的第二个孩子没能保住,谢令窈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江时祁也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冷静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仿佛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鲜少有人知道,她与太后曾是手帕之交,感情深厚似亲姐妹。

太后其实与她一样,母家身份并不算贵重,进宫后靠着谋算一步一步爬到妃位再到贵妃、到皇后,最后到太后。

她怨太后在无休无止的斗争中失了本心,变得精于算计、冷漠嗜杀。

太后怨她不懂深宫斗争的惨烈,非但不抚慰她,反而还指责她。

昔日姐妹各执己见,竟有二十余年不再见过一面。

如今为了个无亲无故的谢令窈,太夫人却选择了妥协。

只因谢令窈需要一个绝对强大的后盾,让人绝不敢起龌龊心思的背景。

太夫人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两个儿子也没给她生出个孙女儿来,她没体会过为女儿操心的烦恼,现在因为谢令窈的到来,她倒不得不为其多操些心。

至于惹得人愁绪万千的谢令窈,她却睡着极好,在暖暖的被窝里抱着李嬷嬷给她缝的小枕头,呼吸绵长而又沉稳。

此刻这一方温暖的衾被才是她最贪念的,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刚开春的天气瞬息万变,昨日还在倒春寒,今日明晃晃的太阳一大早就挂在了天上。

谢令窈是客人,不用同其她姑娘一样早早就去太夫人那边的请安,她也不惧怕下人们偷偷在背后说她惫懒,索性直接睡到被阳光照醒才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

“小姐,今日春光正好,可别辜负了。”

碧春听见房内有了动静,这才笑着捧了衣裳进门。

谢令窈摇了摇还不太清醒的脑袋,迷迷糊糊下了床洗漱坐好,等着碧春为她上妆。

“有人来传过话么?”

碧春手上专心致志地忙活着,口中答道:“太夫人派人来过了,说让您睡醒了去她那里一趟。”

今日天气好,她作为客人,主人家没有晾着她不管的道理,应是安排了侯府几位年轻的姑娘陪她一块儿出去玩儿。

谢令窈没再说话,闭上眼细细琢磨着这几日的进展。

江时祁这个人重信守诺,他既然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作罢,想必是不会反悔。

侯府太夫人这边本就对她多有指摘,她能主动提出退婚,老人家自是打心里开心,只是碍于情面,暂时闭口不谈。

徐家那边,态度也有明显的松动,问题应该不大。

这样算下去,不出半月,这桩本就不曾广而告之的婚事就可以悄悄解除了,届时,天高海阔岂不是任她飞?

如此一想,谢令窈心情大好,对这个她避之不及的侯府也宽容了一些。

收拾妥当后,谢令窈简单吃了两口糕点才往太夫人那里去。

她到的时候,正巧侯府的几位小姐还都在。

江雨霏笑嘻嘻地拍了拍自己身边儿空着的位置,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

谢令窈冲她眨了眨眼,同太夫人见过礼之后才坐下。

“祖母正和咱们几个说呢,天儿暖了,让我们陪你出去走走,可巧正商量着去哪儿你就来了,正好,你可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谢令窈赧然一笑:“多谢太夫人和几位姊妹费心,我初来京都,哪里都不熟悉,不过京都繁华,去哪里都行。”

谢令窈细细回想了一下,她前世在京都的十年间,哪里都去过,可在哪里都是匆匆一瞥,从未有过时间和兴致好好玩玩。算起来,她对这个偌大的京都,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熟悉。


谢窈嗓音很轻,却很脆,像炎炎夏日一块儿清亮的冰投入泛着凉意的井,丁零一响,然后不自觉就被她吸引了过去。

“祖父的为人,您或许比晚辈还要清楚,就算不是为谢家,来日他也可能会为别家触怒圣颜,他的眼里是看不得污浊的。”

徐老太爷愣住,突觉有些惭愧,他一个活了六十几岁的老家伙了,竟没个小丫头看得明白。

太夫人见自己那一惯能把死人说活的夫君也有哑口无言的一天,心气儿都顺了不少。

但她还是有些惋惜:“窈儿,要么你还是等见过江时祁再做定论?”

谢窈无奈,这江时祁就这么好?就连太夫人都觉得她但凡是见过江时祁就会被他迷住?

历经两世,谢窈打心底里认为,江时祁也就那张脸还算看得过去!

“我与他已然见过面了。”

太夫人心中直啧啧称奇,还以为谢窈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定会见了江时祁那小子就挪不开眼,没想到她还能有这定力!是个能成大事的!

若谢令窈知道太夫人在想什么,一定会尴尬到抠手指,因为她前世就是那么个不中用的,见了江时祁,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儿去,连带着脑子也掏出来一并丢了!

“江家可知道你想要退婚的想法了?”

“我到的那日,就表达了这个意思了。”

许老太爷和太夫人异口同声急切问道:“他们怎么说?”

谢窈摇了摇头,把愁绪明晃晃地摆在了脸上:“态度未明。”

徐老太爷心下冷笑,好一个态度未明!怕是就等着看他这边是什么动静呢!

“今日你说的事,容我再想想。左右你才到京都,就当出来玩玩儿,别的先放放。”

徐老太爷这口气咽也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找了借口出去发脾气,留下谢窈和几位女眷聊天说话。

“窈儿,你放心,我会替你劝他的。江时祁那个孩子,看着冷冰冰的,不是良人。咱们女子嫁人还是要嫁个知冷知热的才好。”

谢令窈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您说得对!”

可太对了!还得是太夫人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江时祁温润皮囊下冷硬的心肠!

徐家的两个儿媳见公公走了,也打开了话匣子,四个人一起叽叽喳喳说起话来,连窗外枝头的鸟儿都飞走了。

徐家家风清奇,自上而下都是不怕死不怕事儿的一根筋,这也就是为什么徐家能在督察院多年前而屹立不倒。

徐家娶进来的媳妇儿孙媳妇儿们也都是性格简单,爽朗不拘性子。

故而谢令窈与她们说起话来也舒心,不知不觉竟聊到了酉时,原本太夫人是想留谢令窈用晚饭,但又想到未提前差人去侯府告知一声,只怕是会失礼,便只能由着谢令窈告辞。

太夫人是想亲自送谢令窈出去,但拗不过她的百般推辞,只眼巴巴地看着她由徐家的大儿媳白氏亲自带着往院外走。

白氏也喜欢这个千里迢迢而来的谢家小姐,容貌无双在她眼里都不算什么顶天的优势,重在外柔内刚,敢想敢做。

“你初到江家,贸然把你接到徐家来,江家面子上不好看,定然不会松口。且等个十来日,咱们徐家再去接你过来做客,想来他们家太夫人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届时咱们四个正好可以在府里打叶子牌。”


甭说谢令窈不过是长得像仙女,她就是真的仙女下凡,周氏也瞧不上她!

太夫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颜色好的女人,容易把郎君的心勾得不在正道上,不过好在礼数周全,性格从容。

算不得太差,可也实在算不得好。

“听说,你病了?”

谢令窈含笑道:“回太夫人的话,是病了。大夫说我寒气入体,又一路颠簸,这才犯了病,不过好在身体底子好,养个几日便大好了。”

太夫人点点头,没再过问,看她那气色,也应当是好得差不多了。

她不动声色细细打量谢令窈,势必想找一处不合适的地方来,可偏她身上处处完美无缺,跟画儿里走出来一般。

柳氏向来是个话多的,也最是爱挑事,意味不明道:“窈儿你也是,路上慢慢走,或是等了天气暖和一点儿在上路也好,这样着急忙慌天寒地冻地赶路,怎么这么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

言外之意是,你这个姑娘好不矜持,为了赶紧嫁给江时祁没日没夜地赶路,也忒心急了。

周氏把玩着自己指甲,闻言脸上也闪过一丝鄙夷。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的魅力,天下像谢令窈这样上赶着想要嫁给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偏这样不自重的女子她最是不喜欢!

这个商户出身的谢令窈尤其让她厌恶!

谢令窈先是一愣然后红了眼眶,沉声道:“五日前,是老太爷的忌日,我以为我能赶上的……”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太夫人狠狠剜了柳氏一眼,对谢令窈的态度软了几分:“难为你竟还记得。”

谢令窈拭去眼中将落未落的泪珠儿,抿唇道:“父亲在我来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代他上炷香。所以过了初二就让我赶紧上路,谁知有些路段还没化冰,耽误了许久。”

太夫人淡淡道:“有心就好,等你修养好了,我带你去祠堂祭拜也是一样的。”

周氏甚是不满,什么祠堂不祠堂的,谢令窈一日没和她儿子成亲,一日就没资格进祠堂!

见周氏似有不快,赵氏就得意了,故意道:“我早知谢家姑娘是个天仙儿一样的人物,今日见了,跟时祁还真是郎才女貌,大嫂,你好福气啊!”

周氏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

葛氏适时接话:“谁说不是呢,也不知时祁什么时候回来,也好见一见。”

太夫人被这几个不省心的儿媳妇弄得心烦,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她们这才纷纷噤声。

见她们几个都吵得差不多了,谢令窈才浅笑道:“虽说来得匆忙,父亲还是让我我给太夫人和各位夫人带了礼来。礼物轻薄,还望各位长辈不要嫌弃才好。”

谢令窈话落,屋内人都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毕竟她们常年在京都这样鼎盛繁华的地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本来都做好了看笑话的准备。

可下一瞬,她们又都睁大了眼睛,那可是京都贵女们争破头都抢不到的天香锦,没想到谢令窈让人抱了一堆,一人可以分得一匹。

天香锦难得,好容易一年出个几百匹,一半进了宫里,一半就被留在市场上疯狂抢购,现下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顶级珍品。

他们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天香锦的原产地可就在简洲,京都这边稀缺可不代表做布匹生意的谢家缺。


谢令窈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桃林喝酒?”

“因为偏僻呀,窈窈,你不要整天懒洋洋的,多出去走走嘛~”

“雨霏,春困秋乏,春天就是睡觉的好时候。”

可谢令窈哪里拗得过江雨霏,午饭刚咽下最后一口汤,就被她拖着去了小桃林。

暖阳高照,春风轻拂,谢令窈置身于纷纷扬扬的桃花林中,贪婪地扬起了头,轻嗅着弥漫周身的和煦甜香。

谢令窈小心翼翼接过江雨霏递过来的两枝桃花半抱在怀中,唯恐一个不小心将脆弱的花瓣抖落。

江时祁心绪繁杂,撩了书,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径一路走到了桃林之外。

“雨霏,够了够了,我快要拿不下了!”

江时祁的脚步顿住,他识得这个声音。

江时祁不喜欢桃花,原是不打算靠近的,可鬼使神差,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谢令窈一身青翠碧色宽袖长裙,朵朵合欢花绽放在腰际处,婷婷袅袅地站在粉色的桃林之间,似一块清透的美玉包裹在柔滑的丝绸之中。

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丝间,飘扬的裙摆上,手上慢慢捧着的一大束桃花,随着她的动作不住从枝头飘落,洋洋洒洒落在她脚边。

江时祁看着她脸上真挚而又娇憨的明媚笑容,不自觉跟着她一同勾起了唇角。

谢令窈艰难地抱着花枝,似感受到一道目光,回首寻去却不见人影。

只因江时祁已经悄然抽身离去。

坐回案前,江时祁一颗心变得更不平静,他捡起先前看的书,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闭上眼,便是谢令窈抱着桃花,站在桃林娇笑的模样。

直待画毕,江时祁才惊然发现自己竟偷偷画下了谢令窈在桃林间巧笑倩兮的场景。

生平第一次,江时祁体会到了做贼心虚的滋味儿。

他抬手想要将画撕毁,却又没下得去手,烦躁将画卷起扔在一旁,假装无事发生。

直至此时,他再也没办法骗自己,他分明是不想与谢令窈退婚的。

只是……她实在不愿就算了,这种事本就不能强求。

对于谢令窈如此决绝地要退婚,江时祁只能给出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她心有所属。

江时祁有这个自信,若谢令窈一颗芳心不曾托付出去,是愿意嫁他的。

可感情是讲先来后到的,江时祁选择了成全。

这边梧桐居内,谢令窈和江雨霏一人抱着一个酒瓶子,眼巴巴等着夜色铺下,月亮探头,欢天喜地地朝望月亭去了。

李嬷嬷看着两人兴冲冲的背影,好笑不已,他们家宁姐儿越发活泼了。

“曼秋,把那个插着桃花的瓶子给小姐送去,她们忘拿了。”

望月亭离梧桐居并不远,是江家特地修来赏月娱乐的一个小阁楼,虽叫亭却不是亭。

上了个阁楼,靠窗处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一些茶点,两人兴致盎然地抱着酒壶入了座。

“总觉得忘了什么?”

谢令窈一边倒酒一边念叨。

“没有吧,两小坛酒不都拿过来了么?”

江雨霏从小匣子里掏出两只短箫来,小心架在一旁的乌木架子上托好。

她们这些闺阁小姐,哪个不是多才多艺的,待会儿酒意正酣之时,也是要以乐助兴的。

“小姐,曼秋把桃花送过来了,要送上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拍脑袋笑出了声。


谢令窈躺着没动,骤然被叫醒,她还没缓过神来。

李嬷嬷叹了口气,忙劝道:“此刻已经入了夜,你又是远客,若非情况紧急,轻易不会这个时辰来扰。快快动身吧,若真有什么要紧事耽误了,反而不好。”

谢令窈最是见不得李嬷嬷一脸愁容的样子,长长吐了口气,气恼地扯过碧春递过来的衣裳迅速换上。

既未上妆,也未挽发,任由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浓密顺滑的发丝泛着柔亮的光泽,让她本就小巧的脸看着只有巴掌大小。

李嬷嬷有些担忧:“就这样过去会不会有些失礼?”

谢令窈低低打了个呵欠,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浓茶才道:“这样不是更显得我马不停蹄就赶了过去?”

李嬷嬷摇了摇头,和碧春一左一右扶着她朝太夫人院里赶过去。

此刻江时祁和周氏正在福寿堂坐着,太夫人坐在上首,还没从刚才的事中回过神来。

刚用过晚饭,宫中太后娘娘竟派了人来。

这原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是侯府,太后娘娘心血来潮要见哪位女眷也不是没有过,太夫人都已经安排了吴嬷嬷准备好明日进宫要穿的吉服了,可来传话的太监竟说太后明日要见的是谢令窈。

怎么会是谢令窈?

太夫人和周氏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太后娘娘是怎么知道谢令窈这号人物的,更想不明白,太后又为什么要见她?

周氏心里很是不安,若谢令窈见了太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这门婚事到底还能不能退成?

“母亲,您看……”

太夫人此刻也懵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一直没说话的江时祁,试探着问:“持谨,莫不是太后知道了你与谢令窈的婚约?”

不等江时祁说话,周氏焦急接过了话头:“就算是知道了,太后娘娘难道会为这个就专门见她?”

太夫人沉默了,这倒是事实。别说江时祁,就是皇子们定了亲,太后也没把他们未来的皇子妃个个儿否都召过去看的,那可是她的亲孙子们。难道在太后心中,江时祁一个臣子,还能越过他们去?

“急什么,我让人去请了谢令窈来,或许她知道,等她来了问一问不就是了?”

正说着,谢令窈就到了。

江时祁不自觉微微侧了侧头,目光落在恹恹进门的谢令窈身上,眸色沉了沉。

谢令窈黑发如瀑,未施粉黛却依旧唇红齿白,清透白嫩的肌肤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蒙上一层朦胧的柔光,水润的眸子似有星光跳动。

“别在意那些虚礼了,窈儿,你先坐下。”

谢令窈也没推辞,依言安然坐好。

江时祁收回落在谢令窈身上的目光,无意识地深深吸了口气。

“窈儿,方才宫中来人了,说是太后娘娘明日要见你。”

谢令窈怔了怔,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太后怎么会见她?

哪怕是前世,江时祁身居高位,太后也鲜少单独见过她,唯有一次还是因为江时祁行事太过凌厉,太后动不了江时祁,却把她召进宫敲打,意欲让她多加劝导。

那时她既气江时祁连累了她,又笑太后看错了人。

江时祁那样的人,怎么会被她劝解?别说她,就连太夫人都不能改变江时祁的决定,他这个人啊,主意大得很,怎么能因为旁人的劝诫就改变自己的处事方式?


直至现在,她都能回忆起那时的难堪与惶恐。

在那之后,她与江时祁的婚约整个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也就没再发生过类似景阳侯的事。

可今生呢?没有婚约的牵绊,她若被哪个权贵缠上了,江时祁凭什么还要出面与她解决?

京都这样的地界儿,随手一砸都能砸死一个权臣勋贵,她能惹得起谁?

谢令窈不自觉就红了眼圈,她与太夫人不过初见,她竟能为她思虑到如此地步。

望眼天下,除了皇上,谁还能尊贵得过太后,只要能得她的庇护,谢令窈只要不在京都杀人放火,不作死惹上皇家的人,怎样都能安然无恙。

“原是如此,太夫人与太后娘娘的恩情,令窈此生无以为报,只愿佛前苦求您们顺遂安康。”

“算了吧,哀家这辈子不信神佛,活着的时候只信自己,死了……死了再说吧。生前哪管身后事,活得几时算几时。”

若放在前世,谢令窈也不信。可她已经重新来过,不由得多了些忌讳与信仰。

太后对谢令窈也谈不上多喜欢,却也不讨厌。这个姑娘眼睛里东西太多,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太后一时说不上好与不好。

太后轻轻拍了拍手,方才那个年老的嬷嬷双手举着一个托盘进了屋。

“有了这个腰牌,你可随时进宫来见哀家,既然哀家答应了燕佩云要庇护你,至少明面上,你得同哀家亲近些。”

“那草民选在太夫人进宫的时候与她一同来拜见您可好?”

“嗯,那个老太婆稀罕你,你多陪陪她也好。”

谢令窈拿了牌子,一时不知道该告辞还是该留下。

幸好太后喜欢直来直去,手一挥,年老的嬷嬷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谢令窈连忙行礼告辞。

“谢姑娘,若有人问起太后因何找见你,你只管说她原只不过召你问问简州那边的情况,却对你一见如故颇为亲睐,便赐了这腰牌,让你能常常进宫陪她。”

“多谢嬷嬷相告。”

太后竟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不过谢令窈却觉得这前半句话有些微妙。

问起简州的情况。

什么情况?风土人情还是民生百态?

看来朝中要加大对简州的管控力度了,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又何尝不是对简州官员的警告呢。

连太后都亲自过问起简州了,他们焉敢再胡作非为?

谢令窈在太后宫里待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等她被引路太监送回宫门口时,江时祁还没出来。

她顺着记忆找到了马车,顺便找到了坐在树下发呆的张茂。

“树下有蚂蚁。”

谢令窈指了指已经爬上张茂靴子的蚂蚁,好心提醒。

张茂见了谢令窈,又有些恼她退了江时祁的婚,又不自觉沉浸在她的容色之中。

一时脸色有些复杂。

“你怎么了?”

谢令窈有些被他乱七八糟的表情吓到。

“没什么,谢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公子先前吩咐了,你若出来得早,我可先送回你去。”

谢令窈不想等江时祁,可她也不想回江家。

“咱们现在要走么?”

张茂是不希望谢令窈现在要走的,不然这一来一回,等他再回来接江时祁,他家公子怕是要等好些时候。

而且他想,他家公子应该是想要谢令窈等着一起的。

“他待会儿还要去别的地方么?”

“公子下午告假,待会儿直接回府。”

“那就等他一起吧。”